“我忽然觉得,高丽国有点可怜。人你盯上了,物产你盯上了,还要放一群恶狼过去祸害。”
“咳咳,也不是说盯着高丽国祸害。我和你说过,那异域海外,有千万里沃土,无数国度。海图咱们也见过,高丽国算什么?连个毛虫都不如,沧海一粟罢了。我们只管梳理军政,把难以管束的人一批批放出去,就算放一百年,也祸害不了那么多地方。”
郭宁一边解释,一边往烤饼上堆了放牛肉和腌蒜,小心地将之卷起来。
待要塞进嘴里,他又道:“再说,怎么就成祸害了?释放出去的人都是大周的体面人,去海外是为了生意!”
吕函啐了一声,转头往外看。原来郭靖一时不查,被小伙伴猛推倒地,大叫着奋力挣扎。
大周的根基,是规模庞大的武人集团。但武人集团并不是清澈无暇的白莲花,并非天然就是大周的根基。
郭宁以自身勇武善战的威望,以毫不吝啬地大量分配好处,才将这数十万杀人不眨眼的凶悍之徒纠合在一处,释放他们的可怕力量。可自古以来,任何一个王朝都会面临同样的问题,那就是王朝赖以建立的军事或政治集团迅速腐化败坏。其内在盘根错节的关系,又导致皇权都无法铲除。
莫说古时了,郭宁隐约记得自己那场大梦中,连后世理想最纯粹、纪律最严明的政治集团,依然难以避免这问题。大周何能例外?
大周建国没几年,武人集团的心气还在,军威更胜往昔,武力丝毫不减。但那么多武人勋贵里,露出腐化败坏苗头的可真不少。如尹昌这等自行其是的,倒还罢了。另有贪婪无度的,有草菅人命的,纵然朝廷法度一个个地严刑重惩,也顾不过来。
光是此刻和靖安民在偏厅见面的,就有好几个老家伙背地里办事不那么干净。只不过他们既奸且猾,郭宁一时逮不住把柄而已。
好在这对大周而言,不是难以解决的问题。
古时的王朝疆域唯有中原,利益仰赖农耕,每年都是定数。上头的老爷们贪欲起来了,想多吃一口,底下人就得少吃一口。老爷们压榨的本事再高明,无非在一亩三分地里变着花样地折腾农人,直到最后星火燎原,大家完蛋。
可大周建立之初,好处就来自海上和异国。因为南朝宋国这个有钱领居的上百年经营,海上还确实存在着远达千万里之外的贸易网络,每日价金山银海似的钱财出入,清清楚楚地落在大周勋贵们的眼里,使他们的视线长期以来不曾脱离过海外。
大周建国以来,通过与南朝宋国的合作经营,又有无数武人实实在在地乘坐舟船往来海上,捞取好处。甚至做到元帅一级的大将,也多有受命参与其间的。
比如仗着数十好汉横行南朝宋国各处港口海外,自称阿里巴巴的史天倪;又比如明明触了皇帝霉头丢官罢职,却眼看着要掌控高丽国实权的尹昌。还有可恶的左右司郎中李某人,据说在南朝宋国认了个厉害人物做爹,坐在临安城里就有流水般的好处落袋。
这些人都是最好的榜样,而一个个榜样累积起来,最终就会推动许多人的选择。
况且……
大周朝的内部,皇帝眼里不掺沙子,盯得实在太紧;皇帝手下,还有隶属录事司、左右司的众多密探奔走。贵胄们想得再美,没法舒心称意。海外则不然,大周的影响所及,到哪里不是横行霸道、腥风血雨?
差异如此巨大,贵胄们自己会想明白。他们自己会求着皇帝,让皇帝给他们机会,允许他们到海外去尽情施展。
而对郭宁来说,正好藉此机会不断剔除杂质。而释放于外的杂质,又恰好成为大周的马前卒。
“不过,靖安民说,要他们把声势闹大,是什么意思?”吕函又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