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西尔小小的身影坐在街旁的台阶上,他正用手托着自己的脑袋注视着星空。
他一向爱护他的母亲,即使她的职业并不正当,但是这并不是出于她的本意,所以即使难以完全操纵身体他也能趔趔趄趄地挡在某些爱好殴打的客人前面,代替露易丝承受那些。
恒星种族不需要过多的睡眠,路西尔一直坐在这里,从繁星漫天待到夜幕离去、旭日初升。
他听见屋里传来他母亲的呼喊,才站起身走进屋去,晒了一夜的星光让他走起路来更加稳定,路西尔平静地注视着露易丝,以及露易丝背在身后的那只手。
路西尔知道她的手里有什么,无非是一个项圈。
他堪称顺从地任由女人一边神经质地说着话一边将项圈套在他的脖子上,上面还有一条金属的链子,有些褪色和生锈,摇晃起来倒也没有多大的声音。
露易丝早就精神不正常了,她现在所做的只是为了让她神志突然正常起来的儿子无法离开她,这个可怜的女人只是想要握住自己硕果仅存的幸福。
这很过分,连叽叽喳喳的邻居都看不下去,尤其是在他们知道路西尔已经变成了一个正常的孩子以后,可惜他们的不赞同没有改变露易丝任何的想法。
路西尔也不介意,他只是坐在台阶上,露易丝将那条锁链固定在了门上,让他有足以自由活动的,好让他跟街上的男孩子们学习如何踢足球。
他真的不介意,因为他能感受出来,露易丝的生命烛火已经摇摇欲坠了。
如果能让给予他此次生命的女人感到安心,他不介意被这个锁链套住两年。
就是踢球麻烦了点,虽然那个玩意儿根本称不上是一颗皮球,只不过是一团报纸或是其他什么东西被困在了一起,勉强凑成了一个球形,并且没有锋利突出的棱角,好让孩子们没有鞋穿的脚丫子踢上足球的时候不至于弄伤他们的大脚趾。
当露易丝身体还算可以、至少能自己站起来走出屋子的时候,她总会选择安静地站在角落里看着这群孩子踢球,也就是把那个球从左边的垃圾桶踢到右边的大树那里。
垃圾桶和大树就是各自的球门,小巷就是球场,围墙就是边线。
由于链条的限制,路西尔一般只能在一边来回移动,这也造就了他日后能够同时打两条边路的基础,不是没有产生过妨碍,多的是孩子没顾得着一不小心被链条勾了一下。
“嘿,路西尔!当心你的链子!”
但只要路西尔拿到球,那个球在他的双脚之间灵活地转动,他甚至能在多人的包围下依旧稳稳地控制住球。
“太像了,太像了,他会比那个人更厉害,他会为英格兰带去荣耀,洗清被我的存在抹黑的国家旗帜上的污渍,成为格莱瑞家徽上的下一颗明星。”
可是露易丝更恐惧了,不仅仅是因为她能够感受到死神离自己越来越近,近到那漆黑却泛着光的镰刀已经架在自己的脖子上。
而是她不知道她死了以后路西尔怎么办,难道要把他留给这帮阿根廷人吗?然后任由他们将路西尔培养成一只潘帕斯雄鹰?再去三狮的地盘炫耀?
露易丝唤来路西尔,每天夜里都让他站在自己的床沿边上聆听自己重复的呢喃知道自己失去意识才可以离开,她已经不记得自己念叨了多少遍了:“回英格兰去,为英格兰而战。”
路西尔的英语算得上相当糟糕,在周围人都说西班牙语的环境里他更多的是对于西班牙语的学习,而他的母亲露易丝却又总是少言,在神经质的呢喃之外很少说话,指望路西尔英语流利简直就是在做梦。
但是他牢牢地记住了露易丝每天念叨的那句话,即使他不知道那句话什么意思:“回英格兰去,为英格兰而战。”
露易丝病得越来越重了,自然也很久没接客了,能够从昏沉中清醒过来都是一件不怎么容易的事,路西尔只能靠自己解决他自己和母亲的生活所需。
吵闹的邻居们虽然一直厌恶着这个不知何处来的英国女人,因为她是英国人,因为她看起来就和这底层格格不入,倒像是那帮曾经殖民过阿根廷的西班牙大老爷们的妻女。
但是在这个英国女人眼看着就要不久于人世的时候,他们又开始善心大发了,每天给他们口中的可怜孩子路西尔一点食物,或是在后者去垃圾桶里翻找的时候故作随意地丢弃一些他们用得着的东西。
路西尔每次都会认真地道谢,因为这种行为是值得赞扬的,但显然那些人都会被他看起来过于认真的感谢吓到,碎碎念着这孩子还是算不上正常,却仍旧大方地为他们的善心破费。
不过,随着露易丝缠绵病榻却又久久不去的时间越来越长,这些人又开始觉得厌烦起来。
可即使是露易丝生着重病的日子里,路西尔都会在白天拼命踢球,因为一旦露易丝醒过来的第一句话就是问他最近有没有进步。
路西尔不清楚,但他觉得应该是有的,因为这个小巷子里的人无论年龄基本上都已经被他带着球过了一遍又一遍,到有些脾气不太好的小伙子们暴躁到想来揍他一顿。
不过没有关系,作为恒星种族的路西尔别的不会,最擅长的就是战斗。
即使只有八岁的小身板,还有链条的禁锢,但是如果他愿意,锁链所及之处皆是他麾下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