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落桐方才确实是被打击到了,本来已经上车要走,可想着他们相携进门的画面,心里始终扎着一根刺。她坐在车里,看着那扇落地窗里溢出的暗淡灯光,慢慢冷静了下来。
如果说她和沈砚清之间最大的阻碍是沈砚清本人,那么江云识和他之间的阻碍就是全世界。
除了他们大概不会有谁看好这段关系。或者甚至,连沈砚清自己都没有把握。如若不然,那天她和沈夫人登门时,江云识不会连门都进不了。
一个小时的时间里,施落桐思绪万千,掐着点等着她下来。之前被挡在门外的狼狈早已被抛到九霄云外,此时此刻她又变成了那个自信完美的施小姐。
于是她下了车回来,拦住江云识的去路。大堂里水晶吊灯灯光璀璨,映着她无懈可击的笑容:“就耽误你一会儿,可以吗?”
江云识不自觉地皱了下眉头,或许是猜到了她要说什么,心里隐隐生出一丝排斥。
“施小姐,你确定找我聊天是明智之举?”
虽然订婚的传闻听得她心生隔阂,可她有眼睛会看,看得出沈砚清对施落桐没有半点心思。其他的事情或许她目前还没有理清楚,但是沈砚清对她如何,沈砚清的为人如何,她心中自有一杆称。
施落桐定定看着她,一时间竟没有说话。面上不显,心里却因为这句话产生动摇。她自己也没想到,有一天会沦落到这种地步。男人的心勾不住,却只能从女人这里下手。如果这件事被沈砚清知道,他对自己的厌恶可能又深了一层。
沉默片刻,施落桐笑了笑,“这件事跟你有关,而凭我对沈砚清的了解他肯定没有对你提起一个字。想不想听一听?”
“施小姐想说什么?”
“这里人来人往,我们边走边说好吗?”
江云识看她一眼,提步走出去。
花园里灯光幽暗,树丛里偶尔传出蝉鸣。今夜的风分外窒闷,热得人心头发堵。
“其实你应该不难看出来,我喜欢沈砚清。喜欢了他七年。但他表现得也很明显,”说到这里,施落桐苦涩地扯扯嘴角,“今天听闻他出了车祸来看他,竟然连门都没让我进。”
江云识心头一跳,“车祸?”
“其他的我不能多说,但你应该看见了,他没什么大事。大概是怕你担心所以没告诉你。”
“你想说的就是这个?”
施落桐摇摇头。
她拨开伸展的树枝,穿过鹅卵石铺就的羊肠小路,“我以前一直认为,站在沈砚清身边的女人即便不能帮到他,也一定不能增添麻烦。可我现在真的很羡慕你,你被他保护得很好。”
江云识抿了抿唇,一时不知能说什么。她以为,施落桐是来给她下马威的。
“施小姐是说我给他惹麻烦了?”
“江医生恕我直言,你的出身对他来说就是天大的麻烦,相信你自己心里也清楚。我举个简单的例子,那天你来了这里又离开,沈砚清没向沈夫人透露一个字。他是在保护你,因为心里清楚沈夫人不可能接受你。”施落桐转过身,放开拽在手里的树枝,响起一声很轻微的抽打空气的声音,“你有一个妹妹,叫何芸谨对吗?”
怎么也没想到,会在这个场合听见何芸谨的名字。江云识怔了一下,心中悄然升起一种不安的感觉。
“她是个很想出名的小明星。你大概还不知道她最近干了些什么事吧?”施落桐看着她渐渐沉寂的脸色,继续说到,“何芸谨打着你是沈砚清女朋友的名义,连续几天到沈氏集团去胡搅蛮缠,扬言想见姐夫。看在你的面子上,沈砚清没有下狠手,给她留了脸面。可这段时间他成了圈子里的谈资,大家私下纷纷议论他何时有了这么个上不了台面的小姨子,并且这件事已经传进了伯父伯母耳中。”
江云识的脸色一点一点白了下去,只觉一团棉花卡在喉间,憋得她喘不过气。
这件事她从未听过只字片语。那日何芸谨来医院拜托她帮忙找工作,还以为她要走上正路了。可没想到这人转头就在背后来了这么一出。
江云识脑子呈现短暂的空白,只觉着方才那条树枝抽在了自己脸颊上,火辣辣的疼。似乎已经分不清此时的复杂心情是对何芸谨的怒其不争,还是面对沈砚清的难堪和愧疚。
她咽了咽嗓子,怒气堵在胸腔难以发泄。
父母车祸双双去世,亲戚都将她视为累赘,没人愿意管她。后来被何家收养,养父养母对她无微不至,可她依旧如履薄冰。小心翼翼地过日子,最怕成为别人的麻烦。可没想到在不经意间,竟然给沈砚清造成了这么大的困扰。
方才在一起时,他却没有透露分毫,一如既往地温柔贴心,仿佛不曾发生过任何事。
此刻从别人嘴里听说来龙去脉,再面对沈砚清时,她要如何自处?
告别了施落桐,江云识在车上缓解情绪。可大概是最近填鸭式的消息太多,一股脑往她这里塞,已经超负荷,她无法自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