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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部分(第2页)

听技术员讲病虫害防治不需要花钱,反正农药啥时都得买,不过是换种配药法子而已。可听他们之言建大棚,那可就不大成了。毕竟两千年出头那会儿,万元户虽有,却也不多,谁家也不会舍得一下子便往那不靠谱的棚里投一万块钱资的。

眼看着一场秋雨一场寒,再不起大棚,地上都要落霜了,可丁槐村里,上面的政策却丝毫没有能落实到户的迹象。解建斌劝说不了村民,便又将主意打到了林民身上。

村里其他人没挣着钱是真,可林民靠种大棚真正挣了不少钱这也是真啊!解建斌认为,只要能说服林民将自己种大棚的绝招传授给大家,村里种大棚的人自然就多了。可他忘了一点儿,谁会毫无缘由地将自己的压箱本事轻易传授给他人啊?!

林民自是不同意的。他不同意的理由,大伙儿但凡是不糊涂的都清楚:几年前葡萄地分包之后,由于没有经验,又没有外地客户,只能自产自销的秋收葡萄最后都不及种果园的收入高。第二年,又正赶上多年不遇的暴雨,玉带河再次水位上涨,不到半天的功夫便淹没了河岸的葡萄园。大水过后没几天,一串串刚上色的葡萄便成了一堆烂葡萄。当年秋天,就有几家承包葡萄园的人家趁着种冬麦前,将那葡萄全给刨了,空出地来种上了麦子。自那之后,村里便传出闲话来,说林民是故意坑大伙儿,其实他家的葡萄园根本不挣钱,甚至连土地责任承包时,林民家比别家多划了几分好地,也成了大家嚼舌的内容,说这是林民老早塞了钱,跟村书记之间见不得人的勾当等等。谣言传的多了,不是真的也成了真的,那几家刨了葡萄园的农户有的见了他,这两年竟连招呼都不打一个了。

升米恩斗米仇。林民觉得,当初就是将那几十亩葡萄地白搁那玉带河上一把火烧了,也比现在白落到别人手里糟蹋了还遭人家怨恨的强。

于是,解建斌的劝说再一次失败。

雪粒子密密砸在地上,没多久白茫茫的一片便盖住了早已结冰的玉带河,罩着了安静的丁槐村。除了饭点儿时屋顶上冒起的袅袅炊烟,丁槐村如沉睡了般掩没在这厚厚的积雪下。

农闲的人们又开始在热炕头上支起摆上麻将台、打起扑克牌,特别是开着小卖铺的人家,夜里更是一片灯火通明。

村里今年种大棚的除了林民家,便只有前支书刘国立家、刘国立堂哥刘国成家、胡建国家和林宝家。

林宝家种大棚是云芝的建议,钱是老李头给出的。为这,老李太太还专门跟云芝干了一仗,原因是老李太太嫌云芝个小婆娘不安分,鼓捣着自家男人和小儿子乱糟蹋钱。

自打生了华子,林宝家现在跟老李头家基本上也算是各过各的等同分家了。日子过得久了,云芝也不像以往那么内向腼腆,更何况现在有了儿子撑腰,本就不甘吃亏的性子也渐渐显露出来了。

是以,听到老太太这么冤枉编排自己,云芝立马不干了,抱着儿子便冲到老李家院门口,一脚将门踢开,坐在门槛上便大声哭骂起来。哭诉的内容无非说老太太心眼黑,以前嫌妯娌不好现在又嫌她不好,再不好,她们俩也都给老李家生了带把的,也为老李家不分黑白干了这么多年活儿,出了这么多年力!老太太见天儿编排自己,不就是瞅着家里有钱没在她手里么?这年头谁家婆婆还这般一分不落地将钱攥在手里呀?!连赶个集、给孩子买包豆粉的钱都要舔别人脸才能要过来,这日子真真是没法过了!……

华子只有两岁半,还听不懂好赖话,但却能分辨出自家亲娘这是被人给欺负了,于是本就爱犯浑的小子嘴巴一撅,也不管地上有没有雪粒子,一屁股坐在地上,拽着云芝的衣袖便蹬着脚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跟着嚎啕了起来。

这么多年下来,村里人什么脾性大家伙儿心里基本上也算是有底儿的。老李家的老头老太太,也算是村里两朵奇葩。想当年能狠下心将大儿子丢到别人家不管不顾十几年,后又能为了儿媳妇嫁妆闹得满村人知晓。不可否认,天下婆媳皆冤家,但这年头,能与儿子儿媳都闹成这样的,还真不多见。都说家丑不可外扬,可老李家这些个事儿每次闹起来,但凡是个在丁槐村走动的,都能说出个五六分来。

云芝是个伶牙俐舌的,华子又泪眼汪汪,听到吵闹声儿出来劝架的邻居一见这般模样,忙上前将大人孩子从地上拽起来,又有个在村里辈份比较大的婶姨将老李太太拉倒一旁,半是劝慰半是讽刺道:“李家婶子哎,你这是不准备让两个儿子给你养老了不?哪有做婆婆的总是这般臭烘自家儿媳妇的!”

老李太太本就正在气头上,一听这话立刻不客气地反击道:“胡家婶子,你家倒是不臭烘儿媳妇,你儿子都直接将他家那口子整弄到牢子里吃排头饭了,你连见都没脸子见,还咋臭烘哟?”

这说的是那婶姨的儿子胡建国和他媳妇的事儿,年初,胡建国他媳妇在看守所被拘了好些日子,一直到他丈母娘家凑钱给交上欠款和罚款,才将人从局子里边给接了出来。而胡家婆家这边则连个露面的都没有,一是因为觉得丢人;二是胡建国这些年因着赌钱满地儿打饥荒,他的几个兄弟都借遍了,也都得罪遍了,没人愿意站出来当这个冤大头。胡家婶姨被老李太太这话一堵,顿时噎得满脸通红,真真是好心白做驴肝肺,遂直接撒手不管了,只退到一边看热闹。

于是这边有几个年轻的媳妇劝着,那边老李太太却继续骂着,不外乎云芝养不熟,见天儿回娘家,将婆家的好些钱都送到娘家给她兄弟花了等等。云芝一听这话,立马炸了,将儿子往边上一个媳妇怀里一塞,拽开被牵着的手,撸撸袖子便向老李太太撞了过来。

老太太虽然不到六十,却因着当年生大闺女伤了身子,又赶上六几年全国农村修水库,没白没夜地挖沙筑坝落下了老风湿,这回儿的身子早不及当年硬朗,被云芝这一撞,一个踉跄便摔了个屁股蹲儿,尾巴骨被撞得钻心疼。云芝因为惯性,也跟着撞到了地上。两人一着地,便不管不顾地掐了起来。

这下子大家伙儿可没有敢上前劝的了,这回子上去劝架要是挨了掐,那也是白掐;要是没劝好,一个说不对话,人家还会嫌弃你拉偏架,打心眼儿里记恨你。

老李头和林宝回来时,看到的便是这般景象:地上有两个狼狈的身影正可劲儿地互掐着,一群人远远地围成一圈指指点点。隐隐还能听到华子那稚嫩的小嗓门,此时因为哭得太久早已变得撕裂尖锐,却仍旧不停歇地嚎着。

林宝赶紧扔下农具,将满脸泪珠鼻涕正在邻居媳妇怀里挣扎的儿子接了过来,拍了拍其后背,让他打了个哭嗝儿,又自娃子前肚兜里掏出围嘴儿给他擦了擦眼泪鼻涕,轻声哄了起来。那媳妇在一旁瞅见了,还有些半是羡慕半是嘲讽地夸道:“林宝照顾儿子,倒是个心细熟练的。”

林宝憨厚地朝她咧了咧嘴,却扯不出几分笑来应承,只得继续闭着嘴巴不说话。

至于李老太太和云芝那边,早就由老李头一人一铁锨给打散开了。老李头那两铁锨下得狠劲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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