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中的一天,钟莹收到一封信,同日赵月兰给她带来了一个“好消息”。
看到寄信人地址姓名时,钟莹的心唰地提到了嗓子眼,完了!她想,放假将近一个月光顾着撩小哥谈恋爱,把承诺过的事给忘一干净!
哆哆嗦嗦打开信封,抽出厚厚一叠信纸,钟莹颤抖,她有预感自己将遭到严厉的文字攻击和强烈的道德谴责。
信纸一共九页,第一页上写了个大大的“钟”,第二页写了大大的“莹”,之后每一页都只有一个字,包括一个惊叹号,连起来就是:钟莹你是不是想死!
恐吓信似的。
没有抬头,没有落款,“死”字那页纸都写破了,可见用了多大力气,熊熊怒火扑面而来啊!
钟莹当即拿出纸笔,以最快速度写了一封致歉信,诚恳认错,一个寒假都没碰见李妈妈,而她也确实忘了。只是不能说自己因为谈恋爱而忘,不然她怕李舟桥会违反纪律逃出部队来掐死她。
他是气得狠了,连一声问候一句近况都没提。想想在那种封闭环境里进行着艰苦的新兵训练,舟桥定然每天都盼望能收到来自亲人朋友的慰藉。
钟莹奋笔疾书,除了道歉就是汇报自己的日常生活,她知道舟桥肯定爱看这个。刨除和晏宇发展感情的部分,她的日常平淡如水无可称道,只好利用文字魔力加以渲染。点评完各科老师的特点,再吐槽食堂饭菜,对锅炉房里开水瓶插队,图书馆里臭袜子占座的不正当竞争进行抨击,最后当然是鼓励他安心训练,勇争标兵,并表达了盼望重逢的热切心情。
心中有愧,信写得又快又顺,凑够三页纸,钟莹想起舟桥的另一个要求,寄照片。
她上大学后还真没照过什么照片。摄影社的同学倒是很喜欢在校园里东拍西拍,随意乱摄人像,但是所有权归他们,想要就得自己花钱洗一份,底片还不给你。凭什么?钟莹才不惯着他们这种恶霸行为,舍友吃过亏后,她看见有人对她举相机就说:未经本人同意拍照,我告你侵犯肖像权!
不经过精心设计,服饰妆容姿态都达到万无一失的程度,她能拍照吗!什么自然状态最美,谁信谁傻!
在抽屉里扒拉了半天,最后拿出军训结束时拍的一张单人照,压着信纸一起塞进信封。
在那张照片里,她穿着作训服,扛着一把伞,单手扶膝侧身坐在树荫下,因有“轻微哮喘”戴着口罩,只露出一双笑弯弯的眼睛。背景是大批席地而坐的女生,伸腿撂胳膊的东倒西歪着,个个小脸要么红成关公,要么黑成煤球,更衬得她清秀娇弱,姿势文雅,衣服干干净净,大口罩特别的白。
军训期间她都是这么干净,身体不好没办法,能在树荫下给同学们加油已经很努力了。
这矫揉造作拉仇恨的照片真讨人厌,如果她也能像同学们一样坐姿豪放,笑得没有形象,真军人舟桥可能会比较喜欢吧。可惜她已经不是从前的钟莹,要不起他的喜欢。
粘好封口,她想起没有邮票,准备去学校的小商店里买几张。就在这时,赵月兰风风火火地回来了。
“钟莹,有个挣钱的好工作你干不干?”
“不干。”
她连什么事都不问,推开赵月兰就要走,被她扯住:“真的好,工资有两千块钱呢。”
钟莹面无表情:“一天两千?”
赵月兰白她一眼:“怎么可能一天呢,大概得两三个月吧,不过不是天天去,不耽误上课。”
“干两三个月挣两千块钱,我疯了?”
赵月兰手指点她:“不识好歹了啊,两千块钱抵你几个学期生活费了,我想干还干不上呢!也就你长得漂亮,符合要求,我腿都跑断了回来给你报信的。”
钟莹果断双手抱胸:“你想让我干什么?违法乱纪的事我是不会干的。”
赵月兰寒假给初中生补课,尝到了勤工俭学的甜头,开学后欲罢不能,每个周末都积极参与“组织”活动,和一帮热衷挣钱的学长姐交流经验。她所在的“组织”,不仅得到校团委,学生会的支持,连工商局都特许他们在校园搞商业行为。
赵月兰底气十足,大大方方挣钱改善生活贴补家用,她前段时间代卖过电影票,兜售过畅销书,还去呼家楼批发了一堆劳保用品来学校零售,最近又找到一个好活儿——去城市电影制片厂跑龙套。
城影厂可是正规单位,属于广电总局管辖。据说目前正在拍一部武侠片,龙套名额优先给予来登记的勤工俭学学生,男的要剃光头,女的要粘假发,一天十块钱,拍三天。这种好事赵月兰绝对不会放过,站在人堆里跟着起起哄就挣三十块钱,捡钱都没这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