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宗笑道:“好!我没有看错,你果真是以天下为己任的英雄!不过,你这眼光却过于狭隘了。这乱世的每一处都留下过你的脚印,但你却不是始作俑者!”
九婴道:“愿闻其详!”
天宗在殿中缓缓踱步,道:“清凉境国力日强,即使没有柳相,迟早也会兴兵伐我。梵原错就错在坐视其日渐坐大。其实以梵原炼器的水平,找一二条清凉境商船,早早研制,也不至于让九婴今日背上北度口战败的骂名。”
九婴本就觉得北度口一役败得一腔怨气,只不知这怨气从何而来,原以为是因梵城迟迟不肯援兵,听天宗如此一说,胸中竟有透亮之感。
只听天宗续道:“冥梵之争就更是枉加之灾,北冥人有大半与我梵人同根同源。当时战祸因何而起,诸位心里也都清楚。”
九婴、阙战心中俱都一惊,句极与玉西真之宿怨,尽人皆知,但在梵宫之中,天宗这样说出来,二人心中俱想:“天宗是什么意思?”
天宗终于亮牌,提高声音道:“今日梵原,一切灾祸之根源,皆在句极!”
九婴闻言色变,虽觉得天宗此话并没有错,但内心隐隐觉得不对。
他转头看阙战,见他脸上阴晴不定,不知在想些什么。
天宗观察二人神情良久,道:“我辈身在梵原,岂能坐视万民涂炭?二位大神使,可愿随我并肩作战,回复这清世太平?”
阙战应道:“天宗兄所说,也正是我所想。天宗兄,你今日能发此言,必已有良策。只要对梵原有利,我阙战赴汤蹈火,再所不辞!”
天宗道一声“好”,目光转视九婴。
九婴隐隐查觉天宗意图,昂然道:“九婴生平梦想便是净世,但无论做什么,绝离不开这忠、义、信三字!”
天宗道:“九婴果然聪明!”他刚才锋芒直指句极,九婴在话中提到“忠”字,已在暗示天宗自己的立场。
天宗仍是一副循循善诱的样子,道:“天宗以为,忠义信固然是美德,但都离不开一个‘互’字!朋友间,要互义;君子间,要互信;君臣间,要互忠。”
“我再问九婴,你可会与小人讲信,与敌人讲义,与昏君讲忠?”
“昏君”二字一出,天宗篡位的意图已明坦,但到此时止,九婴却无法辩驳他的任何一句话。
阙战道:“天宗兄,你适才所说,句句都是至理。如今该如何应对局面,请明示!”
天宗对阙战颔首,见九婴神色中似有犹豫,又道:“句极内宫污秽在前,纵容玉西真在后,坐视清凉境坐大,更是罪不容赦!我不知他这千百年来,在这位置上,为梵原做了什么?他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昏君!”
九婴见他挑明,道:“为今之计,你待如何?”
天宗微笑击掌三声,道:“带进来!”
只见天问押着一人,走进大殿。那人身着龙簇锦袍,神色委糜,正是句极。他两肩上血迹斑斑,琵琶骨已断,举步间浑如没半点修为。
阙战神色耸动,但终于“唉”地一声长叹,低头不忍再看。
九婴怒道:“天宗,你狡言猾语,还不是为你篡位掩饰吗?”
天问将句极扶上王座,站在一旁,仍是不动声色,但罡气已暗暗凝结,刹那间,数十丈的宫殿之内,杀气腾腾。
九婴已看出他今非昔比,在吞服狻猊灵元之后,修为已然暴进,连自己也无法估出他的进境。刚入殿时感觉到的压体杀气,正是由天问所发。
九婴直斥天宗,他不怒反笑:“我可不是篡位,只不过是接受让位而已。”
天问转问句极道:“你敢说,今日梵原之祸,不是因你而起?”
句极颓然应道:“事已至此,何需多言?是我害了梵原。”
天宗再问:“你让位于我,可是自愿?”
句极伤势极重,已无力回答,只点了点头。
九婴最看不得男人软弱,腾腾上前几步,戟指句极,怒道:“句极,你算是个男人吗?”
句极抬起头来,眼神回复了昔日的王者之气,不过只是一霎间,很快,他便又回复了无奈和痛苦。
悲其不幸,怒其不争,九婴知他已不再是从前的句极,凄然道:“看来天宗说得没错,你实是一个不可救药的人。也许,梵原在天宗的手里,会比在你手里要好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