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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部分(第2页)

我想到镇里让老张再帮我给部队和家里发个电报,老王叔说他正好也得到镇里去一趟看看能弄些什么年货好让三口人高高兴兴地过个年。有老王叔陪我去镇里,我当然十分高兴了,只是山里的雪依然没有减少,还有越下越旺的趋势。仿佛这雪不下个铺天盖地,老天爷也觉得不过瘾。路上的雪已经快没过了脚踝,要去镇里足够我和老王叔走一整天的了,所以老王叔决定骑马去。

这个决定让我很兴奋,我还从来没有骑过马呢。只是以前看着部队贴着的宣传画里那些骑兵骑着高头大马高举马刀的样子就觉得十分威风,没想到自己也有机会骑一次军马。我竟然兴奋的睡不着觉,都来不及等到明天。我趁老王叔和大妈在屋收拾东西的时候跑到后院马棚。摸摸这匹,拍拍那匹。就在这时什么在我身后轻轻碰了一下我的身子,我回过头看见二宝把头搭在我的肩上。

我抱着二宝的脖子不停地晃,它的鬃毛都盖住了我的脸。现在它的鬃毛又长了不少,有一些都快垂到了肚子下。二宝晃着头,那鬃毛飘散展开,竟然像是一双张开的翅膀。我摸到了二宝头上的菱形突起,那里越来越硬,已经可以摸到一个硬尖。那真的是角吗?二宝似乎还是不喜欢别人摸它的额头,它不住地晃着头,我被它逗得真乐。但二宝并没有像往常那样和我玩耍,而是擦着我的身子径直向柴房走过去,我很奇怪地跟在它的后面看着它用头把柴房门拱开,然后前蹄用力地在雪地上跺着,跺得雪花四处飞溅起来。

小白慢慢从柴房中探出身子来,它盯着二宝嘴里呜呜有声。我怕二宝性子太烈弄伤小白,连忙拦住二宝。我拍着二宝的头,别怕别怕,这是小白,也是我养的。二宝丝毫不理会我的话,把头一摆将我撞到了一边。它四个蹄子叉开,头低低的,脖子向下平伸,全身好像一支上了弦的弓箭。小白也不示弱,头同样低低的,尾巴匝成一团。我走过去刚一触到二宝的身体就感觉它全身一震,我以为二宝是被小白的狼性吓到,便转身想把小白关回到柴房里。不想二宝从背后把我撞倒向小白冲去。小白连忙跑出柴房避开二宝,二宝不依不饶地驱赶小白,好像要把小白从后院赶出去一样,而小白却绕来绕去始终不离开后院。小白虽然灵活,但始终没有二宝敏捷,小白被二宝用前蹄踢中在雪地上打了滚,二宝上前就咬住了小白的身子。小白痛苦地叫了起来,我跑上去紧紧拉住二宝的鬃毛,可是二宝却依然不放口而且用力地把小白向外拖着。我转身拿起身边的草耙就打在二宝身上,慌乱中竟然使了十成的力气,比第一次打它的那下还要用力。耙身打在二宝身上发出啪地一声脆响,二宝愣住了,但马上用后蹄踢了我一脚,我感觉自己好像被什么弹了出去,摔倒在地上。胸口一阵巨痛,肋骨都可能被二宝踢断了。我大口地往回吸着气,但还是挣扎着爬过去把小白盖在了身下。小白在我身下尖声地叫着,马圈里的马群也被惊醒开始躁动起来。二宝在我身边来回打转,它不时把前蹄高高举起,但每次都没有落在我的身上。我听到它大口地喘着粗气,鼻子里喷出一道道白气,好像十分生气,我不禁紧紧抱住小白闭上了眼睛。

不知什么时候天空又飘起雪来。大块的雪花落在院子里,落在我身上。好久我才从疼痛中清醒起来,周围也重新平静下来。二宝走了,它头也不回地从我身边跃过。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如此保护小白,我自己也说不出刚才为什么会那么做。我一翻身脸冲着夜空,雪花打在我的脸上又被瞬间化掉,一滴滴冰凉的水珠好像是老天流下的眼泪。一个小嘴在脸上不停地舔着,是小白爬到了我的身边。它背上被二宝咬的那处伤并不是很严重,我抱着小白看着雪花一朵朵落下。我突然有感觉二宝这次不会再回来,这一次它是真的走了。

我和老王叔是农历小年那天去的镇里,老王叔从马圈里挑出两匹壮实的马,老王叔一边小心地给马腿上绑上干草围着的绑腿一边对我讲着冬天骑马的要领:冬天骑马不能上来就快跑,要先小步溜达;下了马也不能立刻让马停脚,一定要带着马慢慢溜几步。还要记得注意给马清除嘴边口气冻出的冰霜,更不能让马喝冰的井水……我一一用心记着,我知道这些马都是老王叔的命根子,千万要小心些。这可是我第一次骑马,坐在马背上身子随马的步骤轻快地弹动,行走在满是白雪的山边心里说不出的惬意。我索性放开缰绳让身下的马自己小步跑着,而我自己张开双手在马背上高兴地大叫,听自己的声音在山间回荡。老王叔心情也十分好,跟着我呵呵地笑着,我问老王叔上次在我打猎时唱的是什么歌?老王叔说那是长白山里的山歌,也是山里小伙子追姑娘时的情歌。每个山里的男人都会唱的,上次唱的只是第一段。我让老王叔把后一段也唱了,老王叔爽快地答应了。他清了清嗓子大声唱了起来:

天上的月亮哟

麒麟的眼眼

地上的姑娘哟

红红的嘴嘴

麒麟眨着眼

姑娘撅着嘴

姑娘哟,何时才能让俺进了你的门。

我和老王叔边走边聊不知不觉就到了镇子。我们在镇子口的大路边下了马,两个人牵着马慢慢往里走着。可是很奇怪走进镇子竟然没有看到一个人,大树上的铁喇叭也没有像往常一样放着广播,可能是因为要过年的原因吧。我和老王叔到了镇办公室,可是敲了半天门也不见有人开门。我们又去了合作社,结果那里也一样没有人。我和老王叔都很奇怪,老王叔说往年可不会这样的。这时从镇子另一边跑过来几个人,我看得出走在最前面的就是老张。我和老王叔冲着他招了招手,老张离老远就冲我们喊着:你们来了太好了,正想找你们呢。

老张风风火火地跑到我们身边连招呼都不打就一把就抓住了我俩的胳膊。这时我才看见他身后还跟着两个民兵,手里都拿着步枪。我问老张这是怎么了?老张叹了口气,唉,你们是不知道。今年不知为咋深山里的狼群突然下了山。上个星期闹了前面好几个村子,还咬死了好几个人呢。我倒吸了一口凉气,老王叔奇怪地说:不可能呀,我可是打小在这长白山脚下长大,还没见过狼群敢到村子里闹的。以前过冬的时候倒是有过单个的狼崽子饿得溜下山,这次的狼群有多少只狼?老张说听前面村子的老乡讲不下五十只狼,黑压压的一大片,晚上呼拉一下子就窜进村子里。不过都不进屋,就是往牲口棚钻,见什么咬什么。人要出来就咬人,死的那几个人都是因为想打狼结果反遭狼咬的,不过那些狼咬死猪呀、牛呀的却从来不吃,而且在每个村子都没呆超过一个晚上,也不像是饿狼。老王叔的脸上露出奇怪的表情,老张继续说着,老王呀,现在就怕那群狼不知什么时候就奔你的马场去了,这是我们最担心的。我和这两个同志刚通知完附近的村子做好保护措施,正还想着怎么给你们报信呢,你们就来了,这真是太好了。

听了老张的话,我和老王叔都愣住了,我看了看老王叔,咱们怎么办呀。老王叔狠狠地说,咋办?来一个我宰一个。老张拦过话来,老王同志呀,话不能这么说,马场算上小杜一共才三个人,还要照顾几十匹马,到时候如果狼群真的来了,无论伤到马还是咬到人,咱们都不合算呀。老王叔问,那咱们怎么办?老张说,要不咱们一起回去,让老嫂子拿上东西,咱们带着马去民兵支队那里。老王叔一听急了,咋地?让我躲着狼,哪有人躲着畜生的。我这辈子只打过狼还没有怕过狼呢。老张也急了,老王你怎么这么倔呢,这回不是开玩笑的事,这事不能让你做主,马场现在得由我们支部来管。老王叔又说:不行,你们支部也不能说管就管。那么大的马场怎么搬?几十匹马从马场带到支部,没草没料,还没有大牲口棚,冻坏了马你不心疼呀?我看两个人越说越急,连忙拉住了老张。老张,咱们这么着吧。咱们一起回去在马场守两天,如果这两天没事那就是狼群又回山里了,把马从马场挪出来真的不是容易的事呀。老张想了一会也只好点了点头,也只能这样了,他们民兵连现在也正在山里撵狼群呢,狼群也不一定敢下山了。结果被狼群的事一闹,我和老王叔早就忘了给家写信和买年货的事,我们还有老张和那两个民兵同志一起急急忙忙地往马场赶去。

麒麟传 十八

因为只有两匹马,所以我们五个人就牵着马快步往马场走着。很快老张与老王叔两个人又有说有笑起来,两个人本来就是十几年的战友,每年部队的人到马场也都是老张做的交接,就连我去马场也是如些,交情好的没话说。老张从老王叔手里夺过马缰绳,顺便又扔给老王叔叔一个烟卷。老王叔拿在手里闻了闻就把烟夹在了耳朵上,这玩意太淡了,还是我这家伙有劲。老王叔从腰里抽出烟袋冲老张晃了晃。老张点着了自己的烟,又凑过去给老王叔的烟袋点着了。山上的风很大,两个人为了点着烟头都顶在了一起。终于把烟给点着了,两个人一块笑了起来。

老张用手指了指老王叔,老哥你呀。话还没有说下去就转身又给我扔了根烟卷,我接过来,旁边的民兵同志给我点着了,我学着老张的样子大口的吸着,结果把自己呛得真咳嗽。这时所有人都乐了起来,笑声盖过了山上的风声。老张吸了一口烟说,老王哥,你呀听老弟一句,今年不比往年呀。咱们部队全在朝鲜打老美,现在就连全县加一起也没有一百个民兵,也都分派到下面几个村子里了。说实话,我身边也只剩下这两个兄弟了。你马场是我最担心的,如果真的出了事,你说我怎么办呀。老王叔呵呵笑着,你小子呀,我在这山里六十多年了。地主没压死我,日本鬼子没打死我,我咋还怕这狼给我吃了呀。老张说,老哥,我在这也呆了三十多年了。这些年你是看着我过来的,说实话我真就把你当成我哥呀,你今年多大岁数了?嫂子多大岁数了?我都想好了,开了春我就跟上面说,给你马场派两个人。是硬性指标,你不要都不行。老王叔笑着叹口气,人真老喽,得要人照顾了。小张呀,就照你说的办吧。老王叔回身冲我和那两个同志喊着,咱们走快点,过了这山头就是了。我给你们杀只鸡,咱们今天晚上吃肉喝酒。大家的笑声再次响彻了山谷。

大妈看我们带回了镇里的同志更是开心得不得了,对于狼群下山的消息大妈反而并不怎么在意,看来这种事对于山里人真的是没有什么。大妈给我们杀鸡做菜,我们五个人盘腿坐在老王叔屋子里的炕上,围成一圈吃着秋天采的榛子还有栗子。榛子是大妈在铁锅里混着沙子粒炒过的,平时用小布袋包着放在炕头烤着,那榛子仁咬在嘴里真是又香又脆。我们五个人谁也不用工具,就直接把榛子放在嘴里。用手捂住腮帮子,嘎巴一声就吐出榛子壳。那栗子是大铁锅煮的,又沙又甜。等到大妈把做好的饭菜放到桌上,炕上的榛子壳和栗子壳已经堆得像小山一样了。

既然老王叔说了吃肉喝酒,现在肉来了老王叔当然又从柜子里拿出来那一小坛酒。老王叔还是像几个月前一样给他们讲着酒的妙处,只有我一个人红着脸小心地看着老王叔喝酒时的表情,结果老王叔还来不及品酒就被老张硬灌下了一大碗。那两个民兵同志也都是山里汉子,喝起酒来也是一样的豪爽。一圈下来小坛子里的酒就见了底,我们五个人也都是脸红脖子粗了,没等饭菜吃完,几个人就已经全在床上东倒西歪的了。大妈笑呵呵地抱过几床棉被来,一边往炕上铺着一边和我说,这个小张呀,这些年可是给我们马场不少照顾。就是和老头子一样急性子,脾气也又臭又倔。年年都得和你王叔拼回酒。这些年两人都越来越老,可是脾气也是越来越大,喝酒还这么冲。看着大妈给炕上的四个东倒西歪大老爷们一个个脱着鞋,我想起了我妈。大妈给他们盖好了被冲我说了一句,你也在这屋子睡吧,我去你的屋子睡,喝了酒就早点睡吧,今天你们可都累坏了吧。躺在炕上,我身边传来老王叔和老张两个人的鼾声,心里却感觉到异常的充实,很快我也睡着了。

第二天一大早我就被老张的大嗓门给吵醒了。同志们快起来,我们今天可是有不少活要干呢。那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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