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想不起来,我是何时爱上莫遥的。也许,是在他朝我微微一笑,低声叫了我一声“兰蔻”时起,虽然,他会这样叫我,是因为莫远已经率先叫我“兰蔻”好久之后。
我那时也许还没有办法预料,在那之后,因为他的微微一笑和一声“兰蔻”,我和他之间竟然生出那么多羁绊来。
我本来以为,我家的小酒肆是我出生的地方,也会是我度过一生之后终老的地方。但事实上,我跟着莫遥走过很多地方。
我们的旅途很长,也很危险,我不知道他们两兄弟的仇人是谁。可是我知道,他们不是坏人。因为当初,他们完全不可以不带我一起上路的。
莫远是个很有风度的君子,谦谦有礼,笑容如玉。但是他的兄长莫遥却很少笑。至少我很少见到他对我笑,因为他一开始几乎不跟我说话。担心我被吓着,莫远对我解释过好几次,莫遥只是对外人没有太多表情。我表示不介意,事实上,见到他和莫远说话时爽朗的笑容,我就会傻傻地看着他很久,几乎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
我记得无数次看着他的侧脸时,他总是沉默不语。有时候,他是望着远方出神,而我顺着他的视线望去,想看看是什么这样让他专注时,却什么也看不到。我不明白他在想些什么,可是我不在乎,在他身边我觉得很安心,即便他从来不曾对我说过什么承诺。
即便,我无数次看着他时,他却从来没有向着我的方向看上一眼。
我跟着他走过很多地方,当然。不是我们两个人,还有莫远。其实,一开始,只有他们两人走过很多地方,我是中途才出现的。而过了很久很久之后,我才明白。原来,从头至尾,这场旅途里,在莫遥的心里,始终只有他们两个。
莫遥不喜欢穿白色的衣服。我不知道原因。他说是因为白色太容易脏。我不知他说地“脏”,是指会沾染上旅程中的尘灰,亦或是那总是死于他剑下的那些杀手的鲜血。我见过他杀人的样子,冷酷就好像是地狱来的罗刹。不过,罗刹怕是没有他这样好看。而且,我知道他其实并不冷酷,他几乎可以拿自己地命去换他的弟弟莫远的命。
那时的我真傻,莫远是他的弟弟。可是在他眼里,也许莫远早就不止是他弟弟了。
我自始至终都没弄清楚他说地“脏”到底是什么意思。不过,我曾经为他做过一件白色的长衫,并且试图说服他穿上。
他原本根本不打算接受那件白色长衫。可是后来还是接受了。我当时窃喜了很久。但是很久之后。我想起他肯接受那件衣服地时候。莫远正骑着马从不远处走来。
不过。他穿着白色地长衫真地很好看。那时地他是站在山峰上。白衣胜雪。长发飞扬。笑起来英俊得让人脸红心跳地年轻男子。他剑尖一点。山崩地裂。他持剑一笑。落霞满天。当时。我和莫远站在不远处看着他。我以为那笑容是给我地。我忽然觉得我是这天下最最幸福地女子。那笑容就好像是阳光。虽然他只是笑了那一下子。我却好像能够晕眩一辈子。
不过。很久很久之后。我才知道。原来我从来不曾得到过他真心地一笑。
我到底爱上他哪点呢?我没有仔细去想过。
但是我想。即便我仔细去想过了。怕是也没有答案地吧。
我只知道。若是感情可以分胜负地话。我虽不清楚他是不是赢了。却明白自己从一开始便已经输了。
我输得很彻底,因为是我爱上了他。
爱上一个人,是不是便要将自己放地很低,低得几乎湮没在尘埃里?
有一段时间,我们经过一片荒漠。满眼望去,无边无尽的沙漠几乎绵延到世界的尽头。我从来没有去过沙漠,却也不害怕。因为有他在身边,他,是我爱的人。
而那时,我以为,他也是爱我的。
所以,不管面对的环境多么陌生,多么险峻,我却总是能生出无限勇气来。
脚下的沙是鲜黄色的,迎春花的颜色。偶尔见到的水洼里映着明艳地蓝天白云。
原来与爱地人在一起,哪里都是美景。
他说要娶我为妻,我万分欢喜。我想,他终究是少言的人,不过,他心里真正爱我便好。
只是,我这么以为着,却忘了去向他确认。
我知道莫远是喜欢我地。
莫远比起他来,要温柔得多。莫遥从来不会那么温柔地笑,虽然他也会勾一勾唇角。
我一直不明白为什么莫远已经成年了,莫遥却还是叫他“远儿”。有时候,我真嫉妒他对莫远的细心与体贴。我也暗暗笑过自己好几次,这是吃地哪门子的干醋?
我没有问过,可能因为那时我觉得这几乎都不算是一个问题吧。不过,终究,我知道了原因,那声“远儿”是只有他才能叫的,那个“远儿”也是只有他才能拥有的。
我不是他的爱人,是他的仇人。
而在我明白这点之前,我却愚蠢地以为,利用莫远,可以让他许久未曾落在我身上的视线里,多出几分醋意。
难道是我太贪心?
对莫远,我怀着无限的歉意。每次借以接近他时,看着他明明知道我的用心,却还是微笑着配合我时,我只能在心里拼命地说着对不起,对不起。
可我还是一次又一次地利用他。毕竟,莫遥的确因为见到我和他走得近,而改善了对我的冷漠态度。
我心里甚至有些自鸣得意。莫遥一定是因为爱我,所以才容不得他爱的人身边有别人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