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阳光格外灿烂,透过茂盛的树木枝桠洒落到床榻之上,正好落上他的眼睫。
难怪,他会觉得光线,那么刺眼。
眨了眨眼,扇了扇睫羽,努力让自己睁开眼。手摸到身下虽不柔软却温暖非常的床褥,扭过头,看到竹篾建造的墙壁上,挂着简单的蓑衣,斗笠。眼神向下,墙壁下有一方桌,上面摆着一只灰色茶壶,几只木头雕刻的杯子,桌子四周,不规则的木凳规规矩矩的摆着。
门口处,竖靠着一把暗黄油伞,除此之外,屋内再无其他物什。
这是哪里?自己怎么会在这里?
撑着身子想要起身,浑身上下突如其来的剧烈疼痛立刻让他又呲牙咧嘴的倒了回去。而这疼痛,正好让他的脑子瞬间清晰了起来。
古树,丛林,枯藤,追兵,断崖……
他想起来了,如果他没有记错,自己好像,似乎,应该是跳崖了。
不过,看这情景,好像还没死。是被人救了么?
谁救了他?他又在这里待了多久?云舒有没有安全回到应天?张家有没有逃脱罪责?高煦高燧有没有回到北平?父王是否知道自己已经跳崖?他有没有伤心,有没有难过,有没有找他?
想到朱棣,朱高炽心中划过一丝凛冽痛楚,揪住心脏位置的衣襟,无声闭上眼,将自己埋进被褥之中。
身体的疼痛早已被心痛所取代,父王,炽儿想你,你可曾,想过炽儿?
门吱嘎一声被人推开,朱高炽反射性的睁开眼,从被褥里抬起头来。但见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眉清目秀,穿一身浅青色道士服,发丝梳到头顶,用一支木头簪子挽着,端着一碗药走进来。
看到他眼睛睁开,那小道士脸上顿时笑开了一朵花儿:“你终于醒了,看你睡了这么久,我还以为你醒不过来了。”
“是你……”由于躺了太长时间,刚出声,竟发现自己的嗓音沙哑得不行。清了清嗓子,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一些,才又继续开口,“是你,救了我?”
“不是。”小道士摇摇头,“是祖师爷爷救了你。”
“祖师爷爷?”朱高炽闻言眉头一皱,“他是谁?”
“祖师爷爷就是祖师爷爷呀。”小道士看他的眼神一脸莫名,回答完毕将药碗放到一旁的桌子上,走上前来,伸手要扶他,“既然醒了,我扶你起来喝药可好?”
“嗯。谢谢。”朱高炽应了一声,小道士边坐到床头,伸手将他从后面撑了起来,然后拿起枕头垫在后背,让他靠着。
朱高炽咬着牙,忍受着身体还未完全康复的伤痛,想要挪动一下位置,向后靠一点,可没想到右腿刚一用力,比刚才更加凛冽的疼痛便开始顺着小腿和膝盖的神经血管传至心底,撕心裂肺。
“啊!”他忍不住一声惨叫,吓得小道士赶紧起身,惊恐的询问,“你怎么了?”
“我……我的腿……”朱高炽疼得窒息,额头冷汗直冒,下嘴唇被自己咬出血丝,却依然丝毫减轻不了腿部传来的疼痛。
“啊!都怪我不好,忘记你的腿摔断了,根本不能用力……对不起,对不起!”小道士急得憋红了小脸,眼泪都快流下来了。
“什么?”朱高炽一听,抬起头看向小道士,一把抓过他的手臂, “你刚才说什么?你说我的腿怎么了?断了……断了是什么意思?”
“呃……”小道士见到他的目光,才反映过来好像自己说错话了,忙捂住嘴死命摇头,“没没没,没什么意思,只是只是伤到了,祖师爷爷说好好养着,过些日子也就好了,你……你可千万别乱想……”
“断了,断了。”朱高炽放开他的手,将目光移到自己被子底下的右腿上,咬牙想要挪动一下,却在下一刻再次痛得冷汗直流。
“别,你别乱动啊……”小道士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忙扶着他的胳膊想要阻止。
朱高炽抬起头来,看着他,喃喃道:“是断了么?真的断了么?”
“也……也不是……”小道士真是悔得咬掉自己舌头的心都有,祖师爷爷千叮咛万嘱咐,让自己千万别让他知道这件事,免得受了刺激对他伤势的恢复没有好处。可自己这张嘴……祖师爷也说得对,就是没个把门儿的。“那……那什么,祖师爷爷说,只要你好好喝药,好好休养,很快就会痊愈的。”
“痊愈?你不用安慰我了,我知道,我这腿怕是好不了了。”他一直都知道,历史上的朱高炽是个瘸子,只是他没想到,竟是这么瘸的。
刚到明朝的时候,他还一直纳闷儿,为什么自己跟历史上描述的那个朱高炽完全不一样,当时还把史书好好的鄙视了一番。原来,不管自己怎么努力,历史都不可能因为你的出现而有任何改变。
朱高炽再次将手移到自己那条腿上,轻轻抚摸。
因为低着头,小道士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以为他肯定在伤心难过,所以站在床边手足无措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安慰,半晌才怯怯的逸出一句:“公子,你没事儿吧?”
朱高炽听到他的声音,才抬起头来,对他露出一抹轻浅笑容:“我没事,谢谢你。”
“真……真的?”小道士有点不确定,毕竟这可是断了一条腿,他怎么就能这么镇定呢?莫不是伤心过度到痴傻了?
“真的。”朱高炽撇了一眼放在桌上的药,“药凉了你是不是还得再帮我热一遍?”
“啊?”小道士愣了愣,才想起来自己是过来送药的,忙转身把药碗端过来递到他面前,呵呵笑着,“刚才还烫着呢,放一会儿正好凉了些,可以喝了。”
朱高炽笑笑没说话,接过药碗眉头都没皱一下就把那黑糊糊苦兮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