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娃娃就是人物图的意思。
自然我们的心是不能够等到晚上的,我们就逼着他马上绘给我们看。
如果这一天大哥和二姐三姐的功课弄得很好,先生比较有多的时间,那么不必要我们多次请求,他便答应了。
他拿过那一本大本的线装书,大概就是《字课图说》罢,随便翻开一页,就把一方裁小了的白纸蒙在那上面,用铅笔绘出了一个人,或者还有一两间房屋,或者还有别的东西。然后他拿彩色铅笔来涂上了颜色。
“这张给你。”
或者我,或者三哥,接到了这张图画我们更喜欢刘先生。
一张一张地增加着,我的一个小木匣子里面已经积了好几十张图画了。
做了一个缺少着玩具的孩子,所以我把这些图画当作珍宝。
每天早晨和晚上我都要把这些图画翻看好一会儿。
红的绿的颜色,人和狗的房屋……它们在我的头脑里活动起来。
但这些画还不能够使我满足。我梦想着那一张更大的画:有狮子,有老虎,有豺狼,有山,有洞……这画我似乎在《字课图说》或者别的画里面看见过,先生却不肯绘出来给我们。
有几个晚上我们也跑到书房里去逼着先生要图画。
大哥一个人在书房里读夜书,他大概觉得很寂寞罢。
我们看着先生绘画,或者填颜色。
忽然墙外面起了长的吹哨声,在这静夜里尖锐地响着。
先生停了笔倾听着。
“在夜里还要跑多远的路呀。”
先生似乎也怜悯那个送鸡毛文书的人。
“他现在又要换马了。”
于是低微的马蹄声去远了。
那时候紧要的信函公文都要专差送达的。他到一个驿站就要换一次马,还有别的预备,所以老远就吹起哨子来。
一个下午先生费了二三天的工夫把我渴望了许久的那张有山有洞有狮子有老虎的图画绘成功了。
我进书房去的时候,正看见三哥捧了那张画在快活地微笑。
“你看先生给我的。”
这夸耀使得我的眼泪因妒忌而要流出来了。
这是一张多么可爱的画,而且我早就梦见先生绘出来给了我的。
但是我来迟了一步,它已经在三哥的手里了。
“先生,我要。”
我红着脸,直跑到刘先生的面前。
“过几天我再画一张给你。”
“不行,我就要。我非要它不可。”
我马上就哭出来,任是先生怎样劝慰,都没有用。
同时我的哭也没有用。先生不能够马上就绘出同样的一张画。
于是我恨起先生来了。我开口骂他做坏人。
先生没有生气,他依旧笑嘻嘻地给我解释。
然而三哥进去告诉了母亲。大哥和二姐把我半拖半抱地弄进母亲的房里。
母亲摆出严肃的面孔说了几句责备的话。
我止了泪,抽泣地听着。我从来就听从母亲的吩咐。
最后母亲叫我跟着贾福到书房里去,向先生赔礼,并且她要贾福去传话叫先生打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