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漾看着郑一和陆司画,语气不卑不亢,更不带私人情绪:“更何况,谁说大悲就一定要大哭?情绪的表达和宣泄不一定非要用眼泪,也有人伤心悲痛到哭不出来。其次,人在哭的时候,气势会不自觉减弱,艺人演技再高,歇斯底里后马上回归战斗状态,强势起来,也需要时间。这场戏是个长镜,颜清没有调整的机会,那她对大悲情绪的宣泄必须要换一种方式。”
长镜通常用于电影作品当中,是对一个场景、一场戏进行连续地拍摄,具有时间真、空间真、过程真、气氛真、事实真,排除了一切作假、替身的可能性,具有不可置疑的真实性。
此前群星独播的一部爆款的古装宫斗剧,导演便采用了长镜的方式来表现后宫佳丽三千。那个由近向远拉的长镜头,将后宫嫔妃站在花园中,等待向皇后请安的画面表现得极美。
讨论这场汗位之争的戏份时,孟静还特意和别漾聊过那个镜头段落,她说:“我想通过长境头不间断地记录这场戏,让观众感受到真实的夺汗位过程。”
所以,这个长镜,对所有参与这场戏的演员都是一个考验。
郑一看了眼颜清,语气多少带了丝轻慢:“不用眼泪表达悲伤,再加上长镜头的拍摄手法,可是非常考验艺人演技的。”
这明显是在内涵颜清,意思是凭她的演技根本做不到。
别漾握住颜清的手:“考验即是锻炼,一次做不到就两次,两次不行就三次,总能过的。”
“这是场群戏,NG一次要多少人陪着?外面大风大雪,就为了她一个人,让所有人冻着吗?”郑一对孟静表态:“陆老师身体不好,如果不能保证一次过,我就先让她先回去休息了。否则陆老师病了,更耽误拍摄进度。”
演技这种东西也是遇强则强,拍对手戏的两位演员,其中一个演技好,是能够带动和促进另一方的。这场陆司画和颜清对峙的戏,大夫人不在,小夫人根本无从发挥。
可陆司画是别漾的母亲,颜清不希望别漾开口让她留下和自己对戏,她抢在别漾前面说:“我对着镜子模拟就行。”
郑一不耐:“孟导还没说要改剧本!”
孟静在这时站起来,对助理导演说:“让大家原地休息,你先把空镜拍了,一个小时后再开工。”然后像没听见郑一的话似的,对别漾说:“你跟我把这场戏改改,颜清你来看一下。”
显然是把别漾的话听进去了。
郑一因孟静被说服微恼,就要让陆司画去休息。
后者沉默片刻:“调整满都海的戏份,会关联到大夫人,我先做个准备。”末了拍拍郑一的肩膀安抚:“又不是在外面冻着,没事。”
孟静很快改完剧本,将场景顺带完善后,趁颜清和陆司画对戏时,去检查拍摄轨道。
这场戏的场景大,要想完成长镜头拍摄,除了要靠伸缩炮不停地升降,上下摆动,前后伸缩,摄影机还要在轨道上移动五米左右的距离,整个过程,摄影机的运动,艺人表演的韵律,都要紧密配合好。
试拍时,孟静发现与设想的景别节奏还是存在一定差异。
别漾提议选用一个老式变焦距镜头,前面再装上一个变形的附加镜。
再试一遍,达到了预想的景别。
孟静朝别漾竖大拇指,又说:“这么一动,你的位置会比较刁钻,实在不行,后续摆拍一组也行。”
“你不用管我,我自己找位置。”别漾说话时还在用镜头观察场景,试光。
“注意脚下,地上有线缆,还有雪,路面太滑。”孟静又想到什么:“条件允许的情况下,给陆老师抓两张,我怕剧照师拍不到精髓。”
这场戏于陆司画而言也是重头戏。大夫人自嫁予满都古勒就受尽冷落,却始终端庄克己,成为正室典范。直到丈夫去世,争夺汗位,她一改之前的隐忍悲情,变得尖锐而咄咄逼人,角色发挥空间很大。
尽管从陆司画进组两人基本零交流,涉及工作,别漾没拒绝,应下后提醒颜清:“除了眼神,注意走位。”
颜清点头,开始酝酿情绪。
正式开拍。
身穿素服的小夫人神情颓唐,眼圈微红,却倔强地将泪意锁住,不在外人和两个女儿面前展露丝毫的脆弱。直到大夫人发难,满都海意识到,她早对争夺汗位有所算计时,镜头中,颜清从双眸失焦的极度哀痛中回神,她起身,拂裙,抬头的瞬间将眼睛中蓄积的锐意迸发出来,气场大开。
那一刻,陆司画险些没接住戏。
一番对峙后,大雪纷飞中,满都海当着所有人的面,掷地有声:“大汗虽已离去,但他的部众犹在,我满都海犹在,这草原的天,不是谁想变,就变得了。”
别漾半跪在地上,抓拍她那一瞬凌厉的表情。后面,大夫人计谋失败后,会有一个情绪过度,她躲着摄影机,躬身挪位置,准备从正面给陆司画一个特写。可就在她找到一个适合的角度,顺利拍到了大夫人崩溃前挣扎的画面,先前脚下因避不开而踩到的线缆,不知被谁猛地用力一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