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历胡乱地堆在桌上,像小山一样,已经黄脆。我犹豫了一秒钟。朱**几乎是凄然地一笑,说:‘我来吧。’病例被翻开,上面写的都是‘肺炎’。他指给我看墙上的黑板,上面写了二十二个人的名字,其中十九个后面都用白色粉笔写着:肺炎、肺炎、肺炎……
‘实际上都是saRs。’他说。
病人不知道。
‘那些不知情的因为别的病来打点滴的人呢?’
‘没有办法,都在这儿沤着。’
如果我坐在演播室里,我会问他,‘你们怎么能这样不负责任’,但站在那里,他说这些话的时候脸上木然柔顺的绝望,让我的心脏像是被什么捏着,吸不上气来——他和他的同事也沤在里面。
人民医院有九十三名医护人员感染非典,急诊科六十二人中二十四人感染,两位医生殉职。
……
五月二十七日,急诊科的护士王**去世。
丈夫给我念妻子的手机短信。
第一条是:‘窗前的花儿开了,我会好起来的。’
他不能探视妻子,只能每天站在地坛医院门口,进不去,就在世界上离她最近的地方守着。
她写:‘回去吧,你不能倒下,你是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依靠。’
再下来,她开始知道自己不好了,在短信里交代着存折的密码。
最后一条,她要他系上红腰带:‘本命年,你要平安。’”
……
这就是真实的现场。
天天在电视和网络上都是“众志成城,抗击非典”的专题报道,学校里停课,工厂里停工,不少医务人员倒在了治病救人的路上……
此刻林岩的回忆,仿佛都是一场罪过,他的心里纠结着满满的疼痛。
因为经历过,死神擦身而过。林岩想在此刻做些什么,如果不能,他会觉得重生对自己是一种不负责任。
司机师傅还在和林岩说着一些话,林岩已经听不清了,此刻深圳还没有病情,老百姓唯一的精神寄托是米醋消毒和板蓝根能预防“非典”,师傅也还在乐观着说这些生活里的柴米油盐和广东的美食特色。
林岩默默不说话,心情有些沉重,他觉得自己不能狭隘的否定那些老百姓的做法,老百姓的“信仰”也是一种力量,存在即是道理!
他掏出随身的笔记本,想开始撰写一封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