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贺娄伽晟一路扛着直入了我住的那座寝帐。
方进得帐中,贺娄伽晟便如扔麻袋一般将我一头丢在了那大木床上。好在床头一侧满堆的驼绒垫子正垫在了身下,要不然真不知自己饱受了一次摧残的脊背还经不经得住他这一摔。
挣扎了一路,发髻衣服都免不得些微散乱开了。有些狼狈地支起身,我抬头怒瞪着床边那一脸阴晴不定的人,却也未再开口多言。之前喊了一路尚没人理,到了这刻,我也懒得再白费力气了。只是面上强自作着一副冷然镇定的神情,心中却是兀自急转个不停。不知这个总是突然做出些莫名之事的家伙,这会究竟又是想做些什么?隐隐地,心里总有着种很不好的感觉……
“沐秋不如说说,你为何会出现在那里?”
静默了足有半刻,我隐在一堆软垫中紧攥成拳的手心里已是濡湿了一片,那个满帐低气压的中心源头总算是开了口。只是稍显低沉的声音里透着一丝平日亦不曾有的阴戾,“难道沐秋会不知那里是营中禁地。”
禁地?我自然知道,即便没有人说起,但这点常识自己总还是有的。
这样的山体偶尔时会有滑坡的情况发生,因此军中建营时一般都会将营帐搭建的远离山壁范围。而那里通常也不会有什么士卒巡逻把守,平日里也根本就没有人会跑到那里去。
今日我不过是只顾想着心事,一路恍恍惚惚方走到了那里。而又这么巧偏就让自己碰上了这样的事。想想自己在这北夷大营这么多日也没遇见过一次,这还真是有够运气。
只是……我心中禁不住几分疑惑,便是这样,贺娄伽晟用得着这么大气么?这一副阴沉沉的模样想来是怪我连累他一起倒霉被压在石头堆下了?
要说他今次救了我,我本是应当感激。可是对着这个人不知为何便实难让人存得几分谢意。再想到自己之前恍惚所思之事进而想到湛璟瑄此刻的伤势,再进而想到那一切的祸事所有的麻烦都是拜眼前这个人所赐……
想着这些,我不由越发沉了脸,也不知他究竟意所为何,索性也不答言,只仰着头冷冷地将目光盯了过去。
“沐秋倒是很关心瑄王爷。”贺娄伽晟微垂着头,狭长的一双褐眸微微眯起,面上已是半点不见了之前那布满阴霾的表情,可却是让我越发有了股不寒而栗的感觉。
“这是自然。”冷目紧瞪着身前的人,我理所应当地应道。心里已是越渐抑制不住地慌乱起来,面上却自不愿泄露了半分。
“哦?”贺娄伽晟眉梢微挑,静默望了我片刻,忽地伸指捏起我的下颌,猛地一抬,正对上他俯□来蓦然放大在眼前的一张辨不得喜怒的脸。
他双眸缓缓自我面上细细梭巡了遍,以着极慢的语速悠悠低道:“看来沐秋仍是对自己现今的身份全无半点所觉啊。”
见鬼的身份,见鬼的王妃,谁又稀罕!这样的气氛我真是再受不了,只觉得再这样下去自己就要窒息了一般,想也未想,抬手便向那只钳住自己下颌的大掌挥去。‘啪’一声脆响,在沉抑寂室里传得格外响亮。
怔了怔,我有些回不过神地抬头看向那站在身前的人。贺娄伽晟正缓缓收回了手,微眯着狭眸面无表情地望着我。他眸中颜色愈见深晦,瞳仁深处那不见一丝波澜的黑沉,却让人有着种即将被吞噬的毛骨悚然。下意识地干干咽了口口水,我悄悄向后挪了挪身与他尽可能地拉出一段间隔。
贺娄伽晟站在床前不动不语地像是在考量着什么,一双暗沉沉的眸子却是一错不错地望着我。我暗暗向帐门处瞥了眼,不禁思量着自己有着几分机会能跑了出去。
‘砰……’未容得我计较出个结果,床上轻微的震动令我倏地惊跳着转回了目光。贺娄伽晟竟是曲膝跨上了木床,长臂一伸,当即将已退至床尾的我重又提回了身前。
“我是不介意现在教会沐秋认得。”
他一只手将我双手扣在一起牢牢紧握在了掌中,又一手钳着我的下颌迫着我抬起头正对向他。低低一句话落,倾身便向我靠了过来。
“贺娄伽晟,你疯了吗!放开……唔……”惊怒的喊声被骤然压在唇上的重量全然堵了回去。我愕然瞪大了双眼,不可置信地整个僵住了身子——贺娄伽晟,你这个混蛋!
一股从未有过的怒火直冲上脑际,微微仰头,我张口便向那重重碾压在唇上的湿热用力咬了下去。贺娄伽晟却似早有所觉,钳在我下颌的手蓦地收紧,那力气就仿似要捏碎我的颚骨一般。
我不禁轻吸了口气,完全再移不得半分,被迫张开的唇齿只能任着他的舌滑入,在自己口内舔噬吸吮近乎狂暴地翻卷着。身上强压下的重力更是迫得我仰身歪倒在了床上。
双腕被铁钳似的大掌牢牢攫着固在头顶挣不得丝毫,被堵的严实的唇舌更是另我几乎无法呼吸。口中那滑腻的感觉无处躲避,胃里越渐涌起阵阵几欲干呕的恶心感。绵长的窒息加上强烈的愤怒与委屈不甘,直冲的我脑中阵阵眩晕,眼前的景象渐渐变得模糊,早已僵木的唇舌却仍是固执地顶着那口中肆无忌惮的碾转掠夺。唇舌的抵转、牙齿的碰撞,咸涩的血腥气蔓延整个口腔,也分不清究竟是谁伤了谁……
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我渐渐停下了全然无谓的挣动,只暗暗积蓄着力气。两眼阵阵发黑之际,忽地好似感到上方的人稍稍缓下了动作?我早已顾不得多想,在脑子彻底发昏前,终是寻得对方稍是失神的机会,用着蓄势攒下的全部力气曲膝向身上的人踢去。
“呃……”耳边传来一声极轻极短的闷哼声,贺娄伽晟的动作蓦地一顿。我忙趁了空隙偏过头大口地喘起气来,狼狈之极。
手腕间蓦地一松,压在身上的混蛋终是放开了我手上的钳制。他一手直臂微微撑起了身,一手握拳掩在唇上侧头低咳了几声。片刻,待咳声止歇,复将手背在了身后。
虽是偏着头,我眼角却是一直注意着那家伙的举动。待他放下手时,我却似看到他指间泄出的一丝血迹。心中禁不住几许诧异。说起来刚刚那一脚我本是蓄力奔着他下腹要害之处去的。可及身前还是被他稍稍错身避了开去。结果那一下却正落在了他腹部,虽是用上了我所有力气,直到这刻腿还因着反震的余力而麻痛不已,可要说我一脚便能将他踢得伤到吐血,那可真是天大的笑话!
不过这会我哪有余力计较这些,只是转过头,双目喷火地怒瞪着眼前的人,只恨不得能再多补上几脚才好。
贺娄伽晟正垂眸直直地望着我,黑沉沉的瞳眸深处似有一丝诧异闪过。随之,那一点波动似在一片黑沉中蔓延开来,汇杂交错成诸多复杂难辨的情绪,直卷起无数暗涛翻涌,再到最后点点归为沉静……
支在我脸侧的手臂微动了动,旋即稍稍抬起。我忙警惕地向另一侧避了开去,尤自怒睁的双眼眼中火气却是弱不下一分。贺娄伽晟似怔了怔,手顿在空中,半晌方猛然收起手臂,起身径直跨下了木床。
我当即翻身坐了起来,稍稍低头瞥了一眼,身上衣裳已凌乱了大片,好在都还尚算完好地掩在身上。抿了抿微微刺痛的双唇,我不由暗松了口气。这一刻静下了心,方是注意到帐外有隐隐的嘈杂声传了进来。再看一眼床前那背身而立的人,紧悬着的心算是稍放了下来。
片刻的功夫,外面的声音已越渐大了起来。便是我也已听出当中扬起的罗贞的声音。
“让她进来。”贺娄伽晟沉声吐出几个字,复又缓缓转回身来面向我,眉目间已满满是如往日一般凌厉桀骜的神色。
“哥……沐秋……”帐帘掀开处,罗贞面带急色地快步走了进来。看到帐内的情景,她似愕然好一阵怔愣,脚下微顿了顿方更加紧了步子直走到了床前。
“哥,你怎么……”罗贞语含迟疑的话没有尽说出口,脚下却是稍稍侧步站在了我与贺娄伽晟之间,正将我挡在了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