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生死距离
李夫人要做冬衣了,李孟特意请了我和小青同去,进了侧门,远远看见李孟等在回廊的尽头。
他穿着我给他做的酒红色长袍(当然我只画了图,定了色),沉稳里透出点张力,压下过于浓厚的书卷气,更显英俊。
“青姑娘请先去给我娘量身,我找乔姑娘有点事。”李孟泰然自若地说,完全不在意董青心里会怎么想。
“好”董青也许真的放下了,只微微一笑应了就同我擦身而过。
我感到她眼角余光扫了我一眼,再怎么心里还是别扭吧,希望再过一阵她的伤能痊愈。
我跟着李孟到他的院里,他引我到厅里坐下,桌上早泡了茶,还呼呼冒着热气,为我冰冷的双手凭添了一点暖意。
“乔姑娘见识广博,今日我想请你为我娘看看病。”
“李大人太抬举我了,我可不是大夫,夫人若生了病,还是请大夫来看看才好,别拖坏了身体。”
李孟摇了摇头,“上次姑娘不是问我,娘为什么郁郁寡欢?娘的病就是因为心结难解,这些年我请过无数的大夫,都不济世,不管姑娘有无良策,还请一试。”
我听了有些惭愧,这些日子,都是李孟在为我前奔后跑,我只做了件衣服当回报,把他娘的病老早抛到了九霄云外,也许我本性就是自私的,在享受朋友帮助关心的同时,却不愿分出一点心去关心别人,我固执地不想走入任何人的生活,却失了做人最基本的厚道。
“那你先说说你娘的情况,我再想想看有没有办法打开她的心结。”我诚肯万分地对李孟说。
李孟的爹,是二十多年前邺城守将李仲清,邺城紧邻南江城,那时是大周的边界,南江城是邻国“其蒙”的领地,李夫人本名水映柔,曾是其蒙数得上名的美人,。
水映柔与李仲清在南河边相识后一见倾心,那时两国关系并不紧张,可随意通婚,至此便传出一段佳话。
婚后李仲清百炼刚成绕指柔,对水映柔极尽温柔体贴,水映柔对李仲清也越发依恋,一年后有了李孟,三口之家其乐融融。
三年后其蒙新君上位,欲扩充领土,攻打大周,李仲清在援军到来前死守邺城,苦撑了十日,援军到后又一马当先冲杀出去,与援军形成合围之势,终迫其退兵,并一路追击,收了其蒙两个城池,就是南江城和再往西的大轵城。
李仲清在搬师回城途中,旧疾复发、心力耗尽坠下马来,不治而亡。
水映柔悲痛万分,差点就随了他去,看着李孟那张极似李仲清的脸,是她心灵深处仅存的生死难舍的挂牵,这才强行压下寻死的心思,此后一心将儿子抚养成人。
他们在李仲清的老家安顿下来,眼看李孟长大了,参加了科举,中了状元。
李孟极孝顺,因水映柔对与李仲清初识的南江城有特殊的感情,李孟便请旨坐镇南江城,才有了状元郎做九品。
只是水映柔到了南江城却日益寡欢,更加憔悴落寞了,这几个月来,已有油尽灯枯之兆。
听李孟慢慢道来,我很快想到了问题的关键所在,李孟小时水映柔强压下内心的痛苦,古代“从一而终”的教条决定了她也不会考虑再嫁的问题,于是一心扑在了李孟身上,想方设法把李仲清唯一的儿子抚养成材,每日里有数不清的家务事要做,倒不觉得日子多难过。
李孟长大了,日常生活各方面都已不在需要水映柔打理了,后来做了官,每天有公事,有应酬,难免没有时间承欢膝下,水映柔一下子空下来,便觉得孤独而寂寞。
在与丈夫初见的地方,也是丈夫受累身死的地方,回忆往日甜蜜的同时更加伤感,曾经相依相伴的爱人,如今隔着生与死的距离!儿子也不再需要她了,她的任务终于完成了,世间已没有了牵挂,于是生了离意。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小轩窗,正梳妆,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
不经意抬头,正撞上李孟略希冀的视线,我斟酌半晌说:“心病还需心药医,我一时也没有好的法子激起她求生的欲望,只能从你这着手试一试,李大人最好多抽时间陪陪李夫了,多找些事同她商量,让她觉得你重视她,没有她不行。等你觉得有了起色后,我再找李夫人相劝。”
“好,我会照做,多谢乔姑娘金石之言。”李孟一转眼间,似乎也想明白了,满眼兴奋之色,如得了灵丹妙药。
“具体结果我并不敢保证,李大人不必言谢,我不过是举手之劳,哪抵得过大人前些日子日日为我操劳。”我想让他知道我并非忘恩负义之人,他对我的帮助我都记在心上,也是再次提醒自己别把别人的施恩当成理所当然。
我没再去见李夫人,同董青一起出了衙门侧门,一路上,董青很沉默。
到了岔路口,我往东她向西,衣袖被拉住,我回过头。
“乔姐姐,我想明白了,我和李大哥是不可能的,我就是等一辈子,李大哥也不会用看你那样的眼神看我的,从头到尾都是我自作多情而已。之前我对你任性无礼,对不起!乔姐姐,你别怪我。”董青说完呼了一口气,如负释重,却又眼有泪光
我就想起一句话来:成熟不是人的心变老,是泪在打转还能微笑。
“小青,姐姐从来没有怪过你,你能走出迷幛,缘来缘去,自会有属于你的缘份。”我对她赞许一笑。
董青终于完全放下了执念,也许她原本就只是如董荷所说的迷恋而已,半大的孩子懂什么是爱?在我看来,爱是盟约是习惯是时间是白发,是相守一生的温情。
但李孟看我的眼神里有什么呢?除了疑惑、尊重之外,那点复杂的东西我一时也不想去分析。我们是两条平行线,根本就没有相交的可能。
三日后,穆亭轩只身前来取衣,我见他仍穿着我缝补过的白衣,不知他有没有洗过,反正总是纤尘不染的模样。
我有些疑惑地看了看他身后,如此人物,居然没有“粉丝”?而且风名、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