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亥不置可否地冷笑一声,虽然对蝉休仍是轻视,但情绪上舒服了一些,他问道:“柳相是怎么回事?我屯驻多闻塞前,时日不短,为何他一直没有配合进攻?”
蝉休答道:“实际上,摄政王一直也在等待机会。梵城宫变的消息,恐怕毕帅也已得到。梵原内乱,现在正是冥清并力合击的大好机会,是以令小臣前来榷商。”
毕亥对这个答案并不满意,道:“依贵使臣所言,若梵城不乱,便一直都不会与我配合攻打多闻了吗?”
蝉休不慌不忙道:“军阵之事,本来就是临机决定。即使没有梵城之乱,摄政王也会找别的时机来与毕帅联手的。”
毕亥这几句只不过是看他委琐而有意刁难,看蝉休应对自如,圆滑避开话锋而不触问题实质,便有些不耐烦,问道:“好,直接说吧!我助柳相攻下多闻,有什么好处?你们用什么来表示合作的诚意?”
蝉休道:“我清凉军在梵原登陆已达二十万,孰强孰弱,毕帅一看便知。要找盟友,自然是强强联手。摄政王发话了,若毕帅肯夹击多闻,破城后,多闻归毕帅所有。”这便是柳相先前所说“送他一座城”的谈判条件。
多闻是冥梵边境要塞,柳相承诺不占多闻,就等同于不会正睨北冥国土的承诺,这让毕亥有些心动。他喜怒不露于言表,道:“摄政王自然不会看上贫瘠的巨岭军塞,更不会看上北冥这万里漠原,这点我心里是有数的。”
他言下之意,便是不领柳相这“一座城”的情。何况,两军合攻多闻,柳相所送的,挺多算“半座城”。
然而,蝉休的下一句话,几乎让毕亥当场同意柳相的多闻之约。
“摄政王闻毕帅有子,颇有父风,心中羡慕不已。此次蝉休来,带来了摄政王的独女柳雯儿郡主,愿与毕帅联姻,结万年之好。待取得梵原,清冥两家平分天下。”这已是蝉休的最后一张牌,若毕亥再不领情,他的使命也就终结了。
清凉殿大小官员的情况,毕亥早已了如指掌。柳相有个独女,他是知道的。当下大笑道:“好,摄政王的心意,毕某知道了!贵使臣可于军帐中歇息,雯儿郡主我会安排营帐另置,视如亲女。呵呵,即使没有联姻一说,谁不知雯儿郡主实际便是公主!不可轻待。”
蝉休脸上堆笑,心中暗道:“雯儿,可别怪我!你若早从了我,也不会有当人质的这天。狠心的是你的亲生父亲啊!”
柳雯儿和蝉休分别被安排在不同的营帐,但毕亥仍没有接见九婴。
毕亥在等待,他是四方中最主动的一方。现在柳雯儿在手,他随时都有要胁柳相的筹码。在他眼里,天宗还算是合作过的“朋友”,而九婴不过是夹在其它三方中的一块肉馅——同时也是冥民入梵计划的失败者。
和“肉馅”谈话,自然可以放在最后。
第十一卷说冥
第八十五章再会毕亥'下'
柳雯儿的行动在军营内并未受到限制,毕亥只见过她一面,颇为满意。经过清凉境的变故打磨,柳雯儿已从无忧无虑地刁蛮任性,变为“麻木的端庄”。除了外貌和身份之外,毕亥最满意的,是她与世无争的脾性和浅薄的修为。
这简直就是一个最佳人质。
但是,柳雯儿麻木的外表下,仍没有放弃与命运抗争的希望。在来到冥营的第三天,她终于找到机会将九婴约出帐房。
“九哥,你带我走吧!无论到哪儿,吃什么样的苦,都没关系。我不想成为人质,便不想嫁给我不爱的人!”
她在九婴面前泪如雨下。
清凉境的政变,她失去的不只是最好的朋友梅真儿,也失去了对父亲的信任。
她曾亲眼看见,柳相是怎样冷酷地对付他的敌人和功臣。她也听到,在事后,蝉休和父亲如何得意地谈起污陷九婴的阴谋。
以至于,当她读完柳相的亲笔信,让她嫁入北冥为质,心头一点都不觉得意外。
梅真儿远在并浪,父亲又完全变了样。柳雯儿感觉自己的身边,全是冷血的野兽。在这里能见到九婴,她就如看见了一根救命稻草。
但是,九婴能怎样回答她呢?面对柳雯儿无助的眼神,他只能自责。
他突然觉得自己很卑鄙,柳雯儿是这场战争中的受害者,很可耻的是,他不得不加入毁灭这个女孩命运的凶手行列。
从朋友的角度,他应该把她带走。可是,随之而来的是柳相和毕亥的暴怒。多闻将会失陷,接着是桑河堡腹背受敌,最后是赴那孤城。
在梵原的前途和朋友的义气间,他徘徊不决。
“如果换成是野凌,是尹喜,或是梅真儿,我也会这样犹豫吗?”九婴不敢面对柳雯儿的目光,“忠、义、信,这些都是骗人的鬼话,根本不可能完全兼顾到的……”
他久久的沉默,柳雯儿的心一直向下沉去。她眼中最后的热望也烟消云散。
“九哥,我看错你了!这是雯儿最后叫你一次九哥。”柳雯儿怅然离去。
九婴伫立在原地,一直没有动。
待柳雯儿走远,他闷吼一声,将拳头向戈壁的砂石上击下。拳锋上未含罡气,却深深地陷入地中,拳上绽出的热血在尖石的摩擦中冷却。
※ ※ ※
毕亥等的人终于来了。在九婴和蝉休到达冥营的十天后,天问也到了。
他离冥营最远,况且还要混过边境,自然慢些。
在围攻狻猊时,天问就给毕亥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毕亥对他的结论是:与这种人打交道,若他动之以情,你根本不用理会,因为天问根本就属于无情之人。
天问自然也知道自己的弱点,他不是那种有亲和力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