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祐樘脸色微变:“太傅年事已高,如何受得了四十廷仗?兰娘娘可知道太傅现下如何?”
“听说伤得很重,抬到府里已经人事不知了。”
朱祐樘双眸沁出几滴眼泪,嘴唇紧抿,神色哀伤。
沈兰曦有些不忍,可想到事情的严重性,仍如实告诉他:“司礼监怀恩公公也为殿下求情,却被皇上下旨贬到凤阳守皇陵。”
张婳心一沉,昔年土木堡之变后,皇帝被戾帝囚禁在南宫,怀恩曾多次暗中施加援手照顾他,皇帝念着旧情,一向十分礼遇怀恩。现在连他也被贬了,看来皇帝真的下决心要废黜朱祐樘。
朱祐樘心中苦涩,默然不语。
沈兰曦忍不住说道:“太子,你可有什么话要传给谢太傅或其他大臣吗?”
朱祐樘犹豫道:“这……这……”
嫔妃与外臣私下联络是死罪。他如何能让沈兰曦冒这个风险。
沈兰曦猜到他的心思,说道:“太子不必担心,今日我母亲会进宫看我,你若想传什么话给哪个大臣,我会托母亲去做。”
朱祐樘想了想,说道:“请兰娘娘传一句话给谢太傅,父皇怒气未消,不宜力谏,保存实力,留待东山再起。”
“我一定让母亲将此话传到谢太傅耳中。”
“请兰娘娘顺便转告皇祖母,万万不要再和父皇为了我争吵,保重身子。”
“好!”
“多谢兰娘娘。”
沈兰曦淡淡地说道:“我是看在婳妹妹的面上才帮你,希望太子日后善待婳妹妹。”
“兰娘娘放心,我此生绝不会辜负婳婳,她不会让她受半分委屈,更不会她伤心落泪。”朱祐樘诚恳而认真地说道,仿佛对着自己的长辈般恭敬。
沈兰曦眼中闪过一丝黯然,微笑道:“如此我便放心了。”
张婳知道她的心思,不由替她感到几分难过,却又无法出言安慰,担心她被人发现惹祸上身,催促道:“姐姐快回去。”
沈兰曦颔首,转身离去。
朱祐樘感喟道:“兰娘娘是真心心疼你。”
张婳心中酸楚,故意眨了眨眼,笑眯眯地说道:“现在有姐姐作证人,你以后要疼我爱我,不能让我受委屈,更不能让我伤心落泪。”
朱祐樘却认真地说道:“当着列祖列宗的灵位,我再次起誓,不管他日能否君临天下,我朱祐樘今生今世只爱张婳一人,绝不另娶她人或纳妾。”
张婳唇角微微翘起:“我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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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色的阳光一分分暗下去,最终消失殆尽。一天又将过去了。
张婳脸色惨白,额上布满晶莹的汗珠,眼前一阵阵晕眩,若不是依靠顽强的意志强自咬牙撑着,早就昏过去了。
朱祐樘担忧地问道:“婳婳,你还支持得住吗?”
张婳勉强笑了笑:“再跪一天也没事。”话说完没多久,“咕咚”一声,直直地倒在地上。
醒来时窗外已是艳阳高照,张婳发现自己竟躺在霁月殿的凤榻上,喉咙干哑,且火辣辣地疼,竟连一字都发不出来,却见小环坐榻边低头小声地啜泣着,遂推了她一把。
小环抬起头,惊喜地道:“小姐,您醒了!”一面扶她坐起来,又拿起大红金线蟒引枕垫在她背后,让她靠着舒服些。
张婳指了指桌上的茶盏,示意她口渴,小环忙走过去,倒了一杯热茶喂她喝下。张婳抿了抿嘴唇,喉咙微微好受些,哑声问道:“我怎么在这里?”
“昨儿晚上太后差点给皇上跪下,皇上才下令免了您和殿下的罚跪。”小环鼻子通红,跪下哭道,“小姐,都是奴婢不好,把差事办砸了。”
“快起来。这事不怪你,万贵妃早就做了布置,你绝不可能见到太后。那晚你有没有受伤?”
小环依言起身,摇摇头:“奴婢被人从背后敲晕,倒也没受皮肉之苦,醒来后才知道出了这么大的事情。”
张婳“唔”了一声,见朱祐樘不在,遂问道:“殿下呢?”
“两个时辰前,皇上派人传殿下去乾清宫。”小环神色凄惶,怯怯地问道,“现在宫中上下都在传皇上要废了殿下,整个慈庆宫的奴才们都人心惶惶,不知如何是好。小姐,皇上真的要废了殿下吗?”
张婳神色黯然,唇边泛起一缕苦笑,嘲讽道:“殿下带着暗卫私闯宠妃的寝宫,犯上作乱,那是死罪,仅仅只是废黜殿下,皇帝算不得冷血无情。”
小环双眼红肿,哭丧着脸问道:“小姐,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在宫中人人都知道太子被废会面临什么样的下场,历朝历代以来有哪个废太子得以善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