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绍庭开着车,余光里瞥见陈眠眼角的晶莹,握着方向盘的手紧紧扣着,又缓缓松开,如此反反复复,心尖仿佛缠绕了一根绳子,一再被人攥紧,往两端用力拔河,又像是压了一块巨石,无力反抗。
原本就冷峻轮廓,愈暗沉阴鸷,眼底凝聚了一层厚重的雾,又深又沉,冷冽而骇人。
喉咙被住,一个字也不出,只能把所有的情绪都泄在脚下的油门下,一路飙升往家里开去。
车在公寓楼下停下的时候,陈眠靠在车窗上,阖上了眼睛,一动不动的。
温绍庭下车,绕到她的那一边,打开车门,弯腰低头便瞧见了她被打湿的眼睫,一缕一缕的,微微颤动着,他知道她没有睡着。
将她从车上抱下来,一路抱回到卧室。
陈眠靠在他的怀里听着有力的心跳声,砰砰砰,规律而沉重,鼻尖的酸意源源不断,她几近贪恋地闻着他身上的气息,却觉得怎么也靠不近。
温绍庭把她放在柔软的床铺上,正要起身进浴室给她拧毛巾擦脸,陈眠却伸手圈住了他的脖子,猝不及防的动作,他差点直接被扯得砸在她的身上。
双手撑在她的身侧,两人的脸靠得极近,鼻尖只有一张纸的距离,一动便会碰上。
她身上的清香裹着淡淡的消毒水味道,便愈清晰,蹿进他的呼吸里,不知何时,紧阖的双眸,已经掀开,琥珀色的瞳仁湿漉漉的,潮湿了他的心,掀起了一阵波澜。
陈眠盯着他深邃幽暗的眼眸,圈住他脖子的一只手,五指展开,缓缓没入他墨黑扎手的短中,将他的头扣下来,脸埋在他的脖颈上,轻轻蹭着他的侧脸。
她的冰凉,触碰着他的火热,却依旧觉得冷。
她有好多好多的话想要说,然而又无从说起,最后全部化作沙哑的两个字,“别走。”
不要离开我。
哀求纠结,复杂难辨。
她凉凉的唇,在他的肌肤伤宛若烙下了伤,这样的触感,令温绍庭全身肌肉紧绷着,他猛地将她扣进怀里,用力地抱着她,仿佛她要就此消失。
温绍庭心悸害怕到产生一种悲恸。
“我不走,永远也不会走。”他躺下去,将她摁在怀里,低头亲了亲她的额头。
是承诺,也是安慰。
陈眠这几天一直都在医院里照顾陈母,夜里睡得不安,这会儿哭得累了,渐渐地睡了过去。
温绍庭低头,指腹轻轻帮她拭去泪痕,她瘦小的脸庞倒映在他的眼底,刻在心上,而那瞳仁里蕴藏在漆黑深处的情愫那么浓那么烈,他的心像是被大火灼灼炙烤着,钝钝的闷疼,一阵盖过一阵。
他好不容易等到她动了真心真情,却被这些事情打了个措手不及。
良久,他蹑手蹑脚地从床上起身,直接走到了房间的阳台上,带上了门,低头点燃了一支烟,烟雾一圈圈弥漫开来,他用力吸进肺腑里,可却麻痹不了那股恐慌。
夏日的清空一碧如洗,目光所及之处皆是一片湛蓝,一直蔓延,望不到尽头。
他转过身,透过玻璃门,视线落在床上小小的一团上,女人长如瀑,眉目之间却的愁闷却是化不开的浓稠,双手抱着被子,蜷缩成一团,像婴儿在母亲体内的那个睡姿,严重缺乏安全感。
温绍庭目光怔忪,他对自己的感情可以坚定不移,却不敢保证她能选择坚持,夹着烟的手指,那阵颤抖几不可察。
口袋里的手机在震动,摸出来看了眼,暗沉的眼眸益幽深,手指滑过接通。
“老二。”老太太的声音从电话那端传来,不再是愉悦,而是几分沉重。
温绍庭看着陈眠,从喉咙里“嗯”了一声。
“小四说你带小眠离开医院了,你们去哪儿了?”
“老太太,她对这个事情不知情。”
电话那边沉默了几秒,重重的地叹息,“老二,你怎么打算的?”
温绍庭没有回答,只有冗长的缄默,老太太了解他的性子,也不想追问,喃喃道,“你这孩子打小就死心眼……”
当他执拗起来,谁也拦不住。
老太太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叮嘱了两句便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