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因为第一次看到除师父之外的
虽然是些可恨的臭男人,但也是人。
十八年来,除师父,她没有见过任何人类,即使要恨的臭男人也没有,山下世界的种种,
都是从师父口里听来的,如今师父去世了,为了生活,她不得不下山,也不得不跟鬼男人打交道,而这生平的第一次印象,即充满了厌恶新奇。
她甚至亲手杀死一个活人。
是的,臭男人都该杀,尤其那些对女人存着非份之想的臭男人。
然而,那些臭男人聚居的屋宇,温暖的火盆笑声,甚至于从鬼男人身上散发出来的汗味……
对她,都是那么新奇,那么诱惑。
师父总是说尘世中全是罪恶,为什么人还活着那么愉快?
师父说人与人之间都是奸诈,为什么人们还是聚居在一起呢?今天,她曾经躲在盛家门外,
偷看了很久,对那些婉蜒的街道,栉比的房舍,都有说不出的好奇和喜爱,可惜自己竟是孤零零的一个人住在荒凉的山顶上。
她当时就有一种怪异的想法,觉得自己是一头野兽,并非跟那些群居的人同样是人类。
她多么希望自己也有一群同伴,聚居在一起,彼此可以交谈,可以笑闹,可以往来,甚至互相吵骂,互相打斗也好,至少,那样没有寂寞。
积雪、松林、晦岩、木屋……
这些这些,对她来说,只代表寂寞。
她回过头,望着身后的木屋,再回过头,望望那永远不会改变的笑的峥岩、松林、积雪,
终于意态阑珊的叹了一口气。
突然,她看见另外一样东西。
一个活的,蠕蠕而动的东西,就在积压雪盈尺的峥岩边。
天色虽然暗淡、雪地上的景物仍很清晰。
她揉揉眼睛再看,不错,那东西的确在动,只是移动得非常缓慢,不时扑跌在雪地上,又挣扎着站起来
啊!
老天,他竟是一个人,一个活生生的人。
她浑身一震,就像受惊的野兔般的跳了起来本屋里,掩上了屋门。
来。
这儿连野兽动物都少见,怎么会突然来了一个人?
她忍不住凑在门缝后向外张望,那个人竟然越来越近了,依稀可以辨别出是个身穿黑衣的老人,佝偻着身躯,拖着沉重的步子,蹒跚而行。
那老人分明也发现了木屋,不时举手向这边呼喊,可是,声音却十分低弱,脚步也虚浮不稳,常常跌倒在雪地上,再挣扎着爬起来。
看来,他好像已经精疲力竭了。
木屋中的少女突然生出一股冲动,拉着屋门奔了出去,利用积雪和松林掩护,慢慢绕向老人左侧。
距离越近,老人的面貌已清晰可见,花白的头发在寒风中飞舞,眉际、鬓旁沾满雪花,那张蜡黄色的脸,在雪光照映下,流露着疲惫、虚弱、企盼、求助的神色。
他身上的衣衫已有多处破裂,左腿扎着布条雪地上,留着一滩滩鲜红的血迹……
啊!
难怪他身体摇摇欲倒,原来受了伤。
女孩子大多心软,目睹一个可怜的老人,身负重伤积雪盈尺的荒山绝岭上挣扎、呼救,谁能袖手不理。
那少女想奔过去,又停住。
脑海里忽然忆起师父的训诲——
臭男人都不是好东西,都该杀!
老人也是男人,自然也不是好东西救他。
偏偏让自己看见这可怜的景象,自己怎能见死不救?一边是师父的训诲,一边是本能的同情心,两种意念在她内心冲激,使她不知道应该如何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