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我。”他懒懒地抬起双臂,舒展了一下身体,“快走快走。对一遍图纸,然后早点睡觉。”
两个人翻窗进了客房,肩并肩坐在书案后看一沓图纸,讨论着这几日的安排。姜葵提笔在纸上写写画画,祝子安支起下巴看着她落笔,偶尔插一句嘴。
“今日暴雪堵路,陆续会有很多人来到三家店。”
姜葵翻着一卷文书,托腮思忖着,“那位中间人‘白头老翁’已经暗中下放了大量的截杀悬赏,想必接到单子的江湖人士正聚集在这附近,伺机对将军府下手。”
“那就全部找出来,一一处理掉。”祝子安打着呵欠,“已出长安,这里没有我的眼线,全都要靠你找了。”
姜葵点头:“我即刻写一道手令,以舵主之命传给北丐帮,请他们帮忙找人。这几日大约会很忙,估计来人是一波又一波的,数量不会太多,但都是江湖高手。”
“小兵小卒,不足为惧。”祝子安懒洋洋的,“白头老翁大约也不指望那些悬赏有什么用,只是随意试探一下我会不会出手相救将军府罢了。”
“他似乎对你这个蒲柳先生依旧有些好奇。”姜葵看了他一眼,“你没有发布过有关将军府的悬赏,但他仍然认为你可能会插手此事。”
“他怀疑我是宫廷中人。上次在平康坊试探过我一次。”
祝子安又打了个呵欠,“我不做与朝廷相关的生意,这次是以朋友的身份帮你,没有动用江湖上的关系,谅他也试探不出什么名堂。”
“不过……”他的话锋微转。
“他是我的敌人,”他的眸光冷了下去,“我必杀他。”
他咬字极轻,语气却隐然透露寒意。
姜葵犹豫了一下,认真提醒他:“你别乱来。据我所知,这位使罗刹掌的黑袍人,其真实身份是内官宫内侍监余公公。他是位高权重之人,若对你心存疑心而决意下杀手,还有江湖之外的办法。”
“我知道。”他颔首。
“不说这个。”他指了一下图纸,“冲着悬赏来的江湖人士都好处理。麻烦的是雪停以后,将军府离开三家店前往蓝关,南乞帮那些人便有机会在半路上动手。”
“我想到一个办法。”姜葵思索着,“不过有点危险。”
祝子安笑道:“我们两个都不是怕危险的人吧?”
毕剥作响的炭火声里,两个人对着图纸商量了一阵,渐渐形成了一个方案。姜葵落下最后一笔,侧过脸看向身边的人。他垂着头,手肘撑在桌案上,困倦地闭上眼睛。
烛光落在他微蹙的眉间。她忽地伸出手,指尖几乎碰到他的脸。
她的手指停在他的眼睑前方,轻轻屈了一下,又落下去。
他慢慢睁开眼,撞上她的目光,抱歉地笑道:“太困了,差点睡着了。”
她点了下头。他道了声晚安,打着呵欠走到角落里那一卷毛毯上躺好,盖上被子蒙住脑袋,翻了个身睡着了。
姜葵坐在原地看了他一会儿,起身熄灭了烛台上了灯,借着一点莹莹的雪光走到床上躺下,转过脸望着睡在毛毯里的那个人。
翌日清晨无风,雪花近乎垂直地坠落,屋舍和树木都沉睡在雪里。
祝子安醒来的时候,姜葵坐在窗边看雪。她回头看了他一眼,推了一个木托盘到他面前,“先去洗漱,再用早膳。北丐帮传消息给我了,我们一会儿去镇上。”
“好。”他刚睡醒,又打呵欠,困倦地起身去洗漱。
两人整理完毕,一同踏雪前往镇上的酒楼。
镇上只有一家酒楼。三家店地处交通要道,商贾、旅人、闲游的侠客、赶考的书生,各色人等经过小镇,往往要去酒楼里喝上一碗酒、点几个最出名的凉菜。酒楼生意火爆,昼夜不歇。
此刻的酒楼里热气腾腾、酒香四溢,客人们碰杯闲聊,讨论着近日的天气。小厮们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忙忙碌碌,把一碗接一碗烈酒送入最深处的包间里,而后恭敬地关门退出去。
包间里坐满了人,清一色的习武之人,每个人都佩着武器。有的人敞开宽袍,露出紧实的胸肌,胸口缠绕着粗大的铁链。有的人一袭破烂白袍,好似穷酸书生,腰间斜斜插了一柄长剑。
这些是接了悬赏结队来到这座小镇的江湖人士。
为首的白须长者提起酒壶,手腕一抖,一线酒水从壶口处长射而出,依次落在各人的酒碗里,平平地斟满一碗,水面与碗口平齐,分毫不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