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长欢拿茶杯的手顿在半空,须臾,她又若无其事地收拢手指,漫不经心地把茶杯挪到一边:“我在军中认识的人不少,常听他们说起你,说你这位武状元不仅身法了得,就连兵法上也造诣颇深,若改日你上战场做了大将军,无需军师辅佐,你一人便能撑起一整个营。”
沈秋雨皱眉:“殿下何意?”
楚长欢把茶杯转了个圈,冷冷开口:“我以为,你今日见我的第一面,便会直问出有关于我和沈故言的事,可没成想,武状元在战场上杀伐果,说起话来却磨磨蹭蹭,问一件这样简单的事还需这么拐弯抹角,听得人累得慌。”
沈秋雨神色一怔,语气带上了些许薄怒:“殿下以为,这是件简单的事?”
楚长欢仰靠在椅背上,伸手将雨幕豁开了一道口子:“你我都是世俗之人,便该知道有情爱,有欲望,是一个人无法避免的事情,我以为,所谓男欢女爱,只要是两情相悦,不加逼迫,那便是件天经地义的事,不是吗?”
确实,她与沈故言的感情虽然上不了台面,却也不是能被人轻易指摘的,说白了,他们两个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属实是臭味相投,又或者说,是疯到一块儿去了。
沈秋雨攥紧拳头,声音低沉:“可殿下说的是普通人,而殿下,不是普通人。”
楚长欢睫毛颤了颤,听他继续说道:“在下一介武夫,说话粗陋,知道殿下会生气却又不得不说。殿下身份尊崇,是可用凤鸾仪架的永绥公主,而我沈家不过是个不起眼的清流人家,家父虽官拜正三品,却也并非六部中人,鸿胪寺那个地方,无权无利,有的只是陛下的忌惮与监察司那群言官的算计。我们沈家本就风雨飘摇,实在是没功夫陪您玩儿什么世俗情爱,如果殿下当真对我四弟有情,就恳请您放过他吧。”
“放过他?”楚长欢有些想笑,却又实在是笑不出来,她当然明白沈秋雨在担心什么,却也并不觉得这是什么问题。
“你放心,我知道你沈家……”“她顿了顿,继续道,“我先前明白地告诉过沈故言,身份所迫,我不会被他什么名分,既然给不了他名分,自然也不会妨碍到他的仕途,也不会影响到你沈家的安危,如果你实在担心这个,那你实在没必要特意找我这一趟。”
说罢,她起身就走,沈秋雨的声音追着她,一字字直戳在她的脊梁骨上:“可殿下有没有想过,若有朝一日东窗事发,你们二人这见不得光的事情被有心之人揭发利用呢?”
楚长欢脚步一顿,又听他说道:“若到那时,于上,殿下得陛下宠爱,自会安然无恙;于下,殿下身份贵重,百姓也不敢乱嚼舌根。可殿下可曾想过子瞻的下场?”
沈秋雨顿了顿,看着楚长欢的背影,嘴角溢出一抹苦笑:“若陛下心情好,罢了他的官,潜他入公主府做一个驸马都尉,也算是成了一桩美事,这还算是好的;可如若陛下震怒,为保殿下清誉将他给一刀杀了,更甚者,以违逆罪诛我沈氏九族。”
他走到她面前,大声呵问:“若真到那时,殿下还能信誓旦旦地保证,你们二人的关系对我沈氏一族影响不大吗?”
自然……
不能。
透过沈秋雨锐利的眼神,楚长欢似乎又看到了那日晨起,她拼了命睁开眼睛,模糊视线里,沈故言一袭孝衣跪在她床前的模样。
彼时的她刚从阎王爷手里逃出生天,还不知道沈故言是怎么从天牢被放出来的,更不知道沈故言是如何眼睁睁看着自己一族是如何被灭满门的。
她只知道,他不该跪在那儿。
所以她昏昏沉沉地同他说了句:
「沈故言,站起来」
可如今,将他和他背后全族人的性命重新推入深渊的,还是她。
楚长欢,她大约是真的疯了吧。
沈故言见她没有反应,也顾不得什么尊卑礼数,语气更加凌厉:“殿下,您生来便是殿下,自然不明白普通人寒窗苦读数十载的艰辛,沈故言他不是什么天才神童,也没受过什么神迹恩泽,他如今的身份、地位,都是他辛辛苦苦日以继夜地考取的,而您,只需要动动手指,他拼命得来的一切都将不复存在,”
他走到他面前,认真地盯着她的眼睛问道:“殿下,您真的觉得这样公平吗?”
楚长欢敛起眉眼,转着手腕上的珊瑚手串,嘴角勾起一抹浅笑:“这世上的所谓公平,不过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沈秋雨神色一凛:“你、”
“可我确实喜欢他,”楚长欢扬了扬下巴,打断了他险些脱口而出的那些大不敬的话,在沈秋雨错愕的眼神里,她抬起眸子,映出一汪寒潭:
“所以,我会给他一个公平。”
她抬步就走,沈秋雨愣了片刻,又立刻追了出去,在她身后问道:“殿下何意?”
楚长欢脚步没停,也再也没答他。
去路被喧嚣的宾客阻挡,沈秋雨只能眼睁睁看着楚长欢的背影淹没在人海里,带着她将说未说的下文。
“从前,是我任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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