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令玉喘着气道:“总不能在屋里躲一辈子。”
“你肯出门就好。”令窈身上没巾帕,提起宽袖替郑令玉擦汗:“走出屋子的感觉如何?还怕吗?”
郑令玉轻咬嘴唇,细声说:“有点怕。”
她身上香汗淋漓,软得连腿都站不住,令窈扶她进屋,命人打了温水,亲自替她擦身子,又拿自己新裁的衣裳给她换上。
令窈做完这一切,抬眸发现郑令玉两眼泪汪汪。
郑令玉伏到她肩头啜泣:“四妹妹,谢谢你。”
香玉满怀,令窈笑着抚摸郑令玉的乌丝:“三姐姐,不是都跟你说了吗,不用再同我道谢,每次我去你屋里,你都要说谢,今日你好不容易来我屋里一趟,怎地又说谢?”
郑令玉立刻说:“是我忘性大,总是情不自禁,以后再也不说了。”她顿了顿,小声说:“嘴上虽不说,但我心里会永远记得。”
她是个没用的人,除了会说一声谢谢,其他的事她暂时也做不了。虽是如此,但四妹妹对她的这份大恩大德,她做牛做马也会报答。这话说出来定会惹人笑,所以她选择藏在心中。
郑令玉见榻边放着一面绣了半张的孔雀扇,顺手拿过来,道:“我替四妹妹绣罢。”
令窈忙地夺下,将扇子丢到一旁:“不用,这是别人拿给我的,无需绣完。”
郑令玉见扇上的绣花扭扭捏捏,看仔细了,貌似还有几滴血渍,想必绣这扇子的人笨得很,所以才会被针扎破手。
“谁绣的?”郑令玉心中有猜想,试探问:“看这绣工,这人肯定从未绣过花,也许是第一次刺绣。丑成这样的刺绣,四妹妹也肯收下,莫不是男子绣的?”
令窈无奈拾起孔雀扇,嘟嚷:“穆辰良做的,说是夏日即将到来,他想为我绣面扇子,丢死人了。”
“从来只有女子拿针为男子做绣活,没有男子为女子做针线活的,穆少爷真真是个妙人。”
令窈没说话,指尖缓缓抚过孔雀扇面。
三姐姐说的话,穆辰良也同她说过一遍。
他像是发现了金山银山一样,欣喜若狂地告诉她:“绝对没有第二个人这样做过,我是古今第一人,我的礼物也是绝无仅有第一份,无人能比得过我的心意。”
真是个自大狂。十只手指全被扎破,疼得嗷嗷叫,也不忘到她跟前炫耀。
也不知道绣了多久,才绣成半面,留了另外半面给她,说是礼物,却还要让她绣另一半。
她才不绣。
令窈放下孔雀扇,专心致志同郑令玉聊话:“听说昨日小孙将军去看了三姐姐。”
提到孙昭,郑令玉面上有些发烫,怯怯点头,道:“是,他来看我。”
令窈叹息:“他明知道三姐姐怕他,非要往跟前凑,等会我便去好好说他一番。”
郑令玉忙地解释:“四妹妹,不要责怪小孙将军,他来看我,是好意,我虽有些怕他,但我不能永远躲着他。昨日他来过之后,我想了很多很多,以后的日子该怎样,我心中也有了定数。”
令窈怜惜她,道:“你无需勉强自己。”
“我总归是要嫁人的。”郑令玉含笑看向令窈,眼中满是羡慕:“四妹妹,我没有你的才智与相貌,更没有你的显赫地位,我自小便被训导要温顺贤良,我虽读过一些书,但我的志向并不在书里,我有自知之明,光靠我自己,无法在这个世道挣出一片天地。”
令窈默声,良久,她道:“三姐姐,你若不嫌弃,我可以养活你。”
“我知道。”郑令玉握住令窈的手,感激地说:“换做别人家,我早就被嫁了出去。有人愿意娶我,我该感恩戴德才是,母亲和清姐皆是这样想的,只有你不这样想。四妹妹,多亏了你,我今日才有勇气堂堂正正地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