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登恒虽然被方拭非惹怒了,可该赏的还是要赏,与叶书良没有关系。恰逢夏至节气,接连贪腐舞弊案情频发,江南道节度使罹难,如此重要的职位至今空悬,顾登恒想要敲打敲打群众,在宫里找机会办了场酒席宴请群臣。
规模不算大,去的都是大臣。本来凭叶书良从五品的官职是没有资格的入席,但顾登恒特意请了他过来。
叶书良与大理寺少卿,他的父亲——叶枫一同入宴。
二人来的较早,是避开人群慢慢走过来的。他们已经数月没有见面,更别说说话的机会了。叶书良颔首当作问好,恭敬跟在他的身后。
叶枫始终板着一张脸。他在大理寺那等肃严之地依旧有铁面之称,如今面对自己长子,也没流露出什么感情。那模样反倒是在审讯人犯。
不过二人父子关系疏离,可谓满朝皆知。明明是长子,又满腹经纶,气动干云,叶枫却从不提携。若非刻意提及,同僚都不会知道叶书良是他的儿子。
叶枫开口道:“听说与你一同从何山县回来的手下,是哪位员外郎?得罪了陛下,还在书房前跪了一天一夜?”
叶书良答说:“是主事。”
“嗯。此等人,你该远离。”叶枫说,“我先前与你说的话,你仔细考虑过了吗?正好此次有功,你可向陛下请愿,成亲之后,调离京师,去往别处历练。”
叶书良一时没有回话,微低下头,看着自己被映照出来的影子。
叶枫见他这推拒的意思,表情冷了一分,很是不悦。
左右无人,叶枫停下,压低了声音说:“我早就同你说过,你留在户部毫无前途。户部那等鱼龙混杂之地,多少人盯着?王尚书老谋深算,城府颇深。坐上了尚书的位置,不到迫不得己,绝对不会挪位,他是要死守户部尚书一职的。王爷身份尊贵,他想留在户部,这侍郎一职就谁也动不得。至于李侍郎,谁也不知道陛下为何非要把他插到户部去。但这三人总归就这样了。我问你,你要升迁,留在户部能有多少前途?五年十年,还是一个郎中。王声远……他这人明面上亲善,可朝中人人皆知,就是只笑面狐狸,说的话根本做不得真。你莫非真将他许诺你的好处当真了?那你可得等他百年之后了。”
叶书良就闭嘴不言,不与他争辩。
“看你这温吞优柔的模样,还想在户部那地方跟别人抢功劳?不如趁此次主动调离,谋个好去处。”叶枫看他如何也不过眼,只觉得面前这小子实在太过没用,毫无他的半分果决。也就整日与一些账册打交道。
“我已经替你打听好了,让陛下调你去做个上州别驾,再找人帮你造势,或许哪天还能做到京兆尹,才是真正的前途可期。你听明白了没有?”
叶书良说:“王尚书并未许诺我什么好处,是我自己尚在考虑。户部挺好,我意不在京兆尹。儿子如此温吞优柔,也就不做这等念想了。”
“你还有什么好考虑的?”叶枫继续吩咐道,“范三姑娘那里,你母亲已经派人去说了。她是个识时务,知大体的人,自然该知道自己如今配不上你。你母亲说了取消婚约,她已经同意。我叶家送去一些银钱,恰好帮她度日,于她如今来说,最是紧缺,也不算对不起她。你既然已经回到京城了,就经常回家看看你母亲,别整日在外游荡。”
叶书良明显有些愠怒,压着语气道:“这事,我也没答应。”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自然是我说了算!你答应什么?”叶枫咬着牙厉声道,“你别忘了自己的身份。”
叶书良喉结一动,眨了下眼,正要开口,那边有人大笑着寒暄道:“叶少卿,叶郎中。你们俩父子躲在这里说什么悄悄话?”
叶枫直接走过去道:“原来是太常卿。”
几人恰好一行,往宴厅的方向走去。
再前面,人就多了。羽林卫等宫中侍卫林立两侧,灯火通明,远远还能听见些许的交谈声。
他们由宫人领着,照各自官阶与官邸排位落座。叶书良五品,平时要排在门外,这次人少,挤在了在了门边。
再晚一些,人多了起来。几张熟面孔也相继出现。
王声远的位置设在前边,他出现之后,与靠过来的官员互相施礼。余光看见了叶书良,朝他颔首轻笑,叶书良起身敬礼。
过后不久顾琰也来了。他两边一张望,直接坐到了叶书良旁边的位置,架着一条腿很是嚣张。半靠在叶书良身上,说道:“看你神色不佳,你父亲来的路上,又对你说什么了?”
叶书良端过酒水抿了一口。
顾琰也喝了一杯,说:“这酒掺水,你这样的酒量,倒是可以多喝一点了。”
宫里的酒自然是好酒,不过这故意摆出来的就不对了。
众臣也当未察觉,依旧欢声笑语,就着前菜喝着小酒等待开席。
顾琰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也别太当真。该老的已经老了,可你还年轻。再过个几年,肯定比他这大理寺少卿有前途的多。陛下摆明了要重用你,你可千万别被他挑了心。”
叶书良无奈说:“你我说的,不是一件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