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迈前两步,狠起心肠道,&ldo;你要骂我,有的是时候。现在听话,我不会害你,你永远记住这一点!&rdo;
她已然退到了角落里,再没有后路了。他bi过来,她只有跪下求他,&ldo;你让我留着他吧!我什么都没有了,你行行好吧,舅舅!瞧在我母亲的份上,就当可怜我,可怜我这个做错了事的外甥女……不要杀我的孩子……他也是你的孩子呀!!&rdo;
他仰起头,把眼泪吞了回去,&ldo;没有孩子了,早已经胎死腹中,你难道一点感觉都没有吗?你小腹生寒是为什么?动辄痛得撕心裂肺又是为什么?哪里有人怀着孩子这个模样的?你肚子里的是死胎,你懂不懂!&rdo;
她摇头,&ldo;一直好好的,不过是这两日颠簸,伤了元气,修养一阵子就好了。&rdo;她匍匐在他脚下,连连磕头,&ldo;舅舅,我错了!我爱上不该爱的人,惦记属于别人的东西,我做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了,你把孩子留给我吧!我这样爱他,我不能没有他!&rdo;
他又痛又恨,把双手cha到她腋下架起她,&ldo;你给我起来!你在胡言乱语什么?这样多伤我,你知不知道!谁说你什么都没有了?你还有我!要孩子我会给你,我们还可以再怀。这个已经死了,留在你肚子里是祸害,他会拖累死你的!&rdo;
她几乎挂在他手臂上,转过脸直勾勾盯着他,&ldo;你打定了主意要他死么?我不再求你,只是我告诉你,孩子没了,我绝不苟活!&rdo;
第三十四章非我有
他苦笑着点头,&ldo;好!你bi得我好!你只知没了孩子你活不成,竟不知我没了你也活不成么?&rdo;他用力捏她的手腕,&ldo;你口口声声叫我舅舅,谁准你这么叫的?爱给你,人给你,如今管我叫舅舅?你听好,他既是我的孩子,我也有权处置他。你求什么?只有你爱他,我何尝不在盼着他!可是我要替你的身子考虑,对我来说,没有什么比你更重要,你难道不能理解我一片苦心么?&rdo;
说得真感人!她寡淡的勾起唇角,先骗她把孩子打掉,然后会像对待一个弃子一样的处置她。她还能相信什么?枕边人口蜜腹剑,这世上没有什么值得她留恋的了。她抱起胳膊,温暖如chun的屋子里,她却感到蚀骨的寒冷。人qg这样凉薄,她不能像个妻子那么乞求他,便做小伏低的回到原先的位置。她做回布暖,做回他的外甥女。他可以撇开他们的爱,就瞧着这些年的甥舅qg义,总不忍心把她送上绝路。
但似乎并不奏效。
他把她拖到桌前,指着那碗药,&ldo;喝了它!&rdo;
她不知道他是如此可怕的人,对待没有价值的东西可以这样残忍。最亲近的人,一旦反目比陌生人更恶劣。她觉得自己已经山穷水尽,他嘴上说爱她,爱她却要她喝掉这碗红花。
这bi仄的处境,她孤苦伶仃无处求告。从没有这么后悔过,后悔爱上他,后悔醉襟湖上那一夜。他是在报复她么?报复她毁了他安定的生活,毁了他锦绣的前程?她早该看出他是怎样狠毒的人,她曾经唾弃宋小姐,曾经对她的遭遇冷眼旁观。如今好了,现世现报,自己的结局比她苦厄一万倍!
外面pào竹声连成片,别人除旧迎新吃团圆饭,摆在她面前的却是满满的一碗堕胎药。她吃吃笑起来,多凄凉,她的人生简直就是一场华丽的闹剧。到了现在,这闹剧该散场了。也许最终能迎来平静,有个圆润的收梢,想想倒也不算坏。
她叹了口气,仿佛把长久以来的郁结都吐了出来。她走过去,往药碗上方探。花梨桌桌沿的浮雕压在大腿根上,那浓浓的药汁像一面乌黑的江心镜,倒映出她迷蒙的眼和苍白的脸。她调过视线,停留在他唇上,&ldo;我只问你一句,你当真要我喝么?&rdo;
他迫切的点头,&ldo;暖儿,这是为你好。你说过相信我,咱们以后还有几十年,可以再生的。这个……着实是没法子了。&rdo;
她把先前听来的对话捋顺了,再从头至尾想想,不是要她出面对质么?怀着身孕,怎么对质?所以他慌了手脚,编出个死胎的借口来,料理了孩子,以备不时之需。她最终一败涂地,罢了,还有什么放不下?
她蜷起左手,指甲刮过绒布面,刮起了倒毛,留下五道鲜明的痕迹,像shou的爪印。她在杌子上坐下来,伸出双手去捧那瓷碗。碗里的药激起了涟漪,感觉似有千金重。若是砸了又待如何?不中用,去了一碗,自然还有第二碗。他不愿叫她活,她也生无可恋,就这样罢!
她直着嗓子把药灌下去,几次苦得打噎,只是横了心,一口一口都喝尽了。他站在那里,垂着双手,看上去形容憔悴。为什么呢?他达到了目的,不是应该欢欣雀跃的吗?她再握不住那碗,咣的一声落在青砖上,顷刻间粉身碎骨。
他上来扶她,她没有再推开他。低头看那满地残骸,轻声道,&ldo;碎了……都碎了……&rdo;
他胸口骤痛,颤抖着把她抱进怀里。吻她的发,&ldo;都会好起来的,相信我,会好起来的。&rdo;
她躺回胡chuáng上,阖上眼。再也不想见到他,爱qg随那碗药流失得gāngān净净。她奇异的平静下来,一切都看透了,生死相许,不过如此!现如今唯有等待,等待孩子从她身体上剥离。她不知道是怎样疼痛的过程,但预先演绎过了死亡。把手覆在肚子上,没有眼泪,无声无息,就那么安静下去,跌进无边的黑暗里。
他守在她chuáng沿,把她冰冷的手合在掌心。身后是忙碌的仆妇,打热水,准备垫子和换洗衣裳。外面焚起了香,他听见喃喃的诵经声。的确需要庇佑,他头一次这样虔诚的在心里念佛号。她一脚迈进了苦海,只要挺过去,明天依旧是可以期盼的。她恨他他知道,他惶恐至极,尽量往好处想‐‐她这么爱他,这点挫折是暂时的,最终还是会原谅他。等她冷静下来就会理解,他没有选择的余地。他做这个决定是在救她的命,她不应该埋怨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