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倾进门的时候,王敏正坐在桌边吃苹果玩手机,她显然并不等待梁倾给出什么答案,只是没话找话。她睡到中午起床,看到信息才知道梁倾早晨进不去门,却也没有再提及这一茬儿,也没问她后来去了哪里,就此揭过。
“去医院了。”
“又是你家那个亲戚?”
“是。人快不行了。”
“哦。”
王敏摸不清这到底是梁倾的哪门子亲戚,只知道她常常跑医院,却不常提及,如今人快不行了也是这幅颇为事不关己的样子。
敷衍两句,她便进了自己的房间。
梁倾开了自己的房间门。
地板上那块刮痕还在,桌上摊着前夜加班留下的一沓纸张,上面的文字是人类的语言能到达的无聊极限。
前些日子下雨,她房间朝北,屋角隐隐有霉点,衣柜散发着一种劣质的腐味。
这些都不要紧。
她没开灯,倒进被子里,闻到自己发间有酒店洗发水的余味,是她脱离过这眼前生活的罪证。
她笑起来,心里有种报复的快感。
王敏突然来敲她的门,梁倾没动,只问她怎么了。
王敏隔着门,说,“过两天我请了年假出去玩一趟,前两天囤了些菜和水果,都在冰箱里,你有时间帮我处理了吧,不然发臭。”
门那边静了一会儿,才听梁倾懒懒地说,“知道了。”
她躺着,窗大敞,对面楼栋看得一清二楚,有一户是一家三口,父母坐着在沙发上,孩子正坐在地上堆积木,上面一户是一对情侣,男生光着膀子刚从浴室走出来,女孩儿蜷坐在沙发上涂指甲油,那男生将手伸进她的睡衣里
她着迷似地看了好一会儿,睡了过去。
-
飞机降落北城,是夜里九点多,助理张阳接了他的行李,发了车才问他,“老板,去哪儿。”
&
nbsp;“回御山那边吧。”
御山公馆是他自己的住处,离国贸和机场都近,虽然是闹市区,不算清净,但图个方便。
车刚上了高速,助理从后视镜里看他,却辨不出他今日的情绪,只见他将车窗开了半道口子,北城已是隆冬,那风里像有冰渣似的,往车里撞,张阳冷得受不了,却见周岭泉穿得比他还要少。
周岭泉吹了把风,将手机掏出来,低头看,过了会儿才将窗户关上,对前座说,“去西边一趟吧。”
从这儿开过去得一个多小时。
他陪周岭泉去过一次,虽只是在大院外等着,也远远望见过他见的人,是个老者。
看他二人交谈行为,并不亲密。
他多少也听说过,坊间说周家小时候给周岭泉算命,说他与父母相克,要在远处抚养长大才能化解凶险。所以他在北城亲戚家长大到十来岁,才回了港城。
后来在港城念完高中,又直接去伦敦念书,工作,在头部的投资银行挣了声名,三年前才回国。
外人都赞他是家族遗传,背地里也有人说他有周家资源,这么年轻就能坐上现在这个位置是意料之中。有人也说拿钱也能砸得出来这种体面。
张阳以前也这么认为。
但后来与他共事才发现,除了那些称之为天赋的东西,他还看到他那种极致的自控,近乎自虐的刻苦以及他对待同僚的真诚之处。也因此哪怕有其他机构三番四次对他抛出橄榄枝,他也还是选择了周岭泉。这些年与他几乎7乘24小时的相处,密集的学习和成长,让他觉得他做了很正确的决定。
张阳猜想,也许这儿是他长大的地方。
车划入东门进入大院,张阳瞥一眼,见这宅子内并无灯影,想着大概上了年纪的人歇得早一些。
张阳在车库里等,见周岭泉推门下车,车库里分外冷,他最近密集型地出差,背影看着是瘦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