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武揉着大腿,呲牙咧嘴地嘟囔,就他妈治我有办法,杨远,你要不三天把她办了,我跟你没完。
第二十一章 黑吃黑的买卖
不知道是怎么搞的,这一次我又喝醉了,醉得比上两次还要厉害。半夜里口渴得要命,爬起来找水喝的时候,我才发现自己是睡在了小杰的家里。小杰没睡,他跟天顺坐在屋角的一张桌子旁低声嘀咕什么,满屋子的烟雾把他俩笼罩得像云彩里的两个树桩。他们谈论得很投入,没发现我已经走到了他们的身边,小杰拿着一支圆珠笔把桌子上的一张纸划拉得像张作战地图。我醉得太厉害了,一点儿也看不清楚那上面都画了些什么,就那样摇摇晃晃地站在两个人的身后喘气。小杰点着那张纸上的一个圆圈说:“如果从这里进去,后面有个门……”
天顺发现了我,推推小杰的手,轻声说:“远哥醒了。”
小杰抬头看了我一眼,哈哈笑了:“哥们儿,你行啊,我还以为你喝死了呢。”
我有个毛病,一旦醒了酒就后悔得要命,一后悔就全身都空了,恨不能抽自己两嘴巴子。看着小杰暧昧的目光,我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好像一个犯了错误的学生面对即将批评他的老师,羞愤交加。我红着脸,端起桌子上的一缸子水,咕咚咕咚灌了一气,颓然坐到了旁边的一把椅子上。我为什么要喝那么多酒呢?小杰说的一点儿没错,什么样的好汉喝了酒都他妈完蛋了,脑子不清醒,想起什么说什么,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要不老辈人都说,酒是“膘子水”,再精明的人,一喝大了就变成傻瓜了呢。我想不起来在酒桌上都发生了什么,只记得刚开始的时候,胡四和他对象一直推芳子靠着我坐,芳子不愿意,执意坐在我的对面。酒喝到一半的时候,胡四的对象把芳子叫出去了一会儿,回来后的芳子就一直红着脸,不时瞄我一眼。那时候我还清醒着,我知道肯定是胡四对象在给我们牵红线。后来胡四就不停地逼我跟芳子干杯,我不想让芳子多喝,就自己灌自己,灌到最后我就开始迷糊了,好像还骂了林武,让他不许跟芳子开那些不知深浅的玩笑,再后来的事情全记不清楚了。
“傻了吧?哈哈,”小杰递给我一根点着了的烟,“酒桌上的那些精神呢?”
“傻倒是没傻,就是有点儿后悔,你说我喝那么多酒干什么呢?唉。”
“远哥,叹什么气?刚才我听杰哥说你挂了个好马子,好事儿啊。”天顺插话道。
“你懂个屁,”小杰踢了他一脚,“那叫交了桃花运,旱庄稼要涝一涝啦。”
这算表扬我还是算“臭”我呢?我无言以对,摇着头问小杰:“芳子没笑话我吧?”
小杰低着头嘿嘿地笑:“你厉害啊,谁敢笑话你?人家林武不等笑,你先把人家骂了一顿。”
这我知道,林武说话不着边际,不骂他骂谁?我尴尬地摸了一把头皮:“我怎么到你这儿来了?”
小杰告诉我,喝酒的时候我俩出去上厕所,他把那笔“买卖”的事情跟我说了,我一听很兴奋,对他说,这事儿得抓紧时间办,喝完了酒就去他家好好研究研究,别让外人抢了先。最后我喝得连车都上不去了,坐在摩托车轱辘后面乱叫唤,林武找了根绳子,要把我绑在后座上,芳子急了,把林武踹了好几个跟头,非让胡四开车送我回家不可。我不让胡四送,爬起来窜了个没影儿,芳子让小杰带着她,一路跟着我,一直跟到我累倒在马路牙子上。小杰让芳子回家,芳子不回家,非要看着我回家不可。没办法,小杰就让芳子劝我上车,我很听话,让芳子坐在前面,我坐在芳子后面,绕过芳子搂着小杰的腰,稳稳当当地回来了。进了小杰家,我表现得相当客气,又是让座又是倒水的,还直叫人家妹妹,亲得要命,好像人家真是我的妹妹似的。芳子见我好点儿了,就自己回家了。芳子一走,我就像一条破麻袋似的,一脑袋扎到床上,再也没有起来。天顺见我不说话,冷不丁冒了一句:“别为个女人伤脑筋……”
小杰用圆珠笔猛戳了他一下:“胡咧咧什么,蝴蝶不是那样的人,咱们继续讨论。”
我坐不住了,站起来把桌子上的那张纸拿了过来:“这是什么?”
小杰笑了:“我记得我跟你说这事儿的时候,你还没醉呀,这么快就忘了?顺子,详细情况你跟蝴蝶说。”
天顺把烟头捻在烟灰缸里,慢条斯理地说:“远哥你可能不知道,以前我跟着杰哥混,后来他进去了,没办法我就投奔了孙朝阳……我还是别跟你啰嗦这些了。是这么回事儿,我跟着孙朝阳的时候,结识了几个一起混的兄弟,一直保持着联系。前天,我的铁哥们儿大牙来找我,说孙朝阳让他们几个兄弟在延吉旅馆接货,货是什么你应该知道,白粉。以前他们经常给孙朝阳办这事儿,可是货少,钱也不多,也就是个三万两万的,这次不一样了,据说至少三十万。我跟杰哥合计过了,这钱咱们必须给他拿过来……”
“别说了,干!”声音一出口,把我自己都吓了一跳,像狮吼。这样的吼声我曾经对严盾发出过。那是大年初一的上午,我正陪来给我爹拜年的几个学生聊天,严盾来了,聊了没有几句,严盾就把我叫到了里屋:“杨远,我发现最近你又有些不正常呢,我可告诉你,犯法的事情不能做,社会上的几位所谓大哥能不接触尽量不要接触。”我打个哈哈说:“犯法的事情谁敢做?监狱张着大口在等着呢。社会上的大哥是谁?除了你,我没有大哥。”严盾毫不客气地推了我一把:“你不要跟我没大没小的,尽管我的身份是警察,可是我一直拿你当自己的弟弟对待,我不允许你重新回到老路上来。”我摸着被他推疼了的胸口,讪笑道:“你不是经常说世上的路有千万条吗?我走我自己的路,你走你自己的路,咱们不要互相干涉。”严盾拉我坐到床上,冲门外呶了呶嘴:“这话你敢说给你爸爸听吗?”我拉开了门,回头笑道:“这话有什么错误吗?我这就对他说。”严盾拉我回来,一脸无奈:“你刚出来的时候好像还不是这个样子。我警告你,我不管你是谁,只要是犯了法,我照样抓他。”说实话,以前他对我说过的话一直藏在我的心里,这些话一直提醒着我不要犯罪,提醒着我做一个堂堂正正的人。可是我犯过法吗?好像没有吧?我有些恼火:“严警官,我必须提醒你一句,你的一些职业习惯最好不要带到一个守法公民的家里,这样是违反政策的。”严盾忽地站了起来:“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重新走向犯罪的道路!因为我不想让我最尊敬的老师再受第二遍苦了!”我让我爹受苦了吗?我一直在沿着让我爹享福这条路走呢。我陡然愤怒,大喝一声:“滚!”严盾不相信似的盯着我看了好长时间,甩下一句“你好自为之”,转身离去。这句话让我傻愣了半天。我“好自为之”什么?我让我爹过上好日子的目的还没有达到呢……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这样的钱我不去拿,我傻了?
把“黑吃黑”的事情研究到天亮,我让天顺带着我的身份证去买了两个大哥大。那时候这玩意儿稀少,也很贵,花了三万多。没有办法,这玩意儿管用,随时随地可以联络。三天以后的一个夜晚。我把车倒进我们临时租来的房子的胡同头上,熄了火,站在车旁大口呼吸了一下,转身往胡同口走去。墙头上嗖地蹿出一只野猫,把我吓出了一身冷汗,感觉脊背上的汗毛都竖起来了。走到我们租的那个房子门口的时候,我猛然发现西侧停着一辆陌生的大头车,这是谁开来的车?我站在车后面犹豫着,不会是小杰这小子又联络了别人吧?那样岂不是乱套了嘛。小杰不知道胡四给了我一辆小面包,莫非这是他临时跟朋友借的车?我把耳朵侧向院子里听了听,里面一点声响也没有,我估计小杰正野狼般地在屋里卧着等我呢。站在车前踌躇了半晌,我还是敲响了街门。里面悉索了一阵,随即,一个很轻的声音问:“谁?”
我听出来了,这是天顺,我也轻声回答:“我,你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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