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弄好了咱俩一起走,哈哈哈。”
董启祥突然转了个话题:“蝴蝶,你凭那么好的活儿不干,是不是有别的想法?比如找小广什么的?”
我点了点头:“有这么一层意思,小广还在五车间?”
董启祥嘿嘿笑了两声:“又走啦,这小子到处出溜,又回教育科了,教机械制图。”
真不巧啊,我皱了皱眉头:“他不是学美术的嘛,机械制图他也会?”
董启祥说,人家小广脑子好使,在里面学的,不光会机械制图,连床子都会修呢,还是技术大拿。
“怎么能跟他联系上?”
“你怎么老是惦记着那点破事儿?这不太像你的性格啊,怕他?”
“我怕他个鸟毛,我是想通过他了解谁在背后陷害我。”
“那还用说?”董启祥哼了一声,“林武都告诉我了,背后一直掂对你的是你的把兄弟,叫什么海的。”
“基本可以这么肯定,但是我必须把事儿落实了,他究竟是怎么捅咕的。”
“我替你问过好几次了,小广什么也不说,你找他也拉倒,人家就说是你干的,你能怎么着?”
“那也不一定,我亲自去见见他,也许比你找他管用呢。”
董启祥叹了一口气,蔫蔫地说:“小广这个人看上去挺粗的,其实这家伙很细啊……我听说他去找了那个叫金成哲的,把人家还好一顿折腾,我问他金成哲跟你说了实话?他说,说了实话,就是杨远。瞧那意思他根本就明白不是你,他这么干是什么意思?这小子现在是汤水不进了,就认准你了,我分析他这是想跟你不算完啊……他在五车间的时候,我经常过去跟他喝茶聊天,他的性格我多少也摸着了一点儿,太爱面子了。你听听我分析的对不对啊,根据他的性格,他一开始是想利用跟你叫板来提高他自己的声誉,结果没控制住自己,把金成哲打了,自己反倒进来了。进来以后他干脆不认这壶酒钱了,一条道走到黑,一口咬定就是你敲诈他的,不然别人会笑话他没有头脑,打错了人。这是其一,其二呢,当年你把他砍得不轻,尽管你进了监狱,可是总归他没捞回来面子呀,所以,这两块促成了他想跟你斗上一番。我估摸着,他不一定是真想跟你纠缠个你死我活,也就是想挣点儿面子,干脆你别去找他了,就算世界上没有这个人算了,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至于你说的理由也对,直接去找金成哲不就完事儿了?”
这样也行,那就先找金成哲去,我问:“金成哲在哪个大队?”
董启祥说:“在木工房,我找人去揍过他一次,他也说就是你干的,干脆我跟你一起去,看看这小子说什么。”
我把扫起来的铁屑铲到车上,拉起了车子:“这就走?”
董启祥说,吃了饭再去吧,又不是找不到他,急什么?
我笑道:“既然知道他在哪里了,还拖拉什么?饭又不是以后就不吃了。”
董启祥转身对站在对面跟人说话的老林打了一声招呼,帮我拉起了车子:“走吧。”
木工房在很远的地方,得穿过三个车间,足有一里地的路程。我把铁屑卸下,把车子支在倒铁屑的地方,跟董启祥一起拐上了去木工房的路。这里的路全变了,以前是石子铺的,现在全变成了柏油路,比外面的马路还干净。路两旁全是树,隔几米一棵松树,隔几米一棵杨树,隔几米又是一棵梧桐,落叶被扫成一堆一堆的,像一座座小山包。路上不断有人跟董启祥打招呼,祥哥好,又出来遛弯儿?老祥兄弟,又来视察工作?大祥,晃荡什么?又冒充国家干部了?我发现董启祥变化很大,以前稍微有一句不好听的话,他立马打人,现在他一律笑眯眯的,不时还谦卑地嘿嘿两声,好像有求于人。拐了几个弯,已经看到有人在推着饭车送饭了,董启祥加快了步伐:“快走,吃饭的时候人多,就喊不出他来了。”不几步就到了木工房,董启祥让我站在一棵树后:“你先别露头,我去把他叫过来。”
一会儿,董启祥搂着一个人的肩膀向我走来。这个人的个子不高,二十三四岁的年龄,干巴巴的像根树枝。他被董启祥搂着,好像很不情愿,嘴里念叨着什么,我听见董启祥在说:“别害怕,就让你看看认不认识这个人。”
看来这个人就是金成哲了,我从树后转了出来,笑眯眯地看着他,心情很平静。
金成哲打量了我一眼,站住问董启祥:“就这伙计?”
董启祥攥着他的手腕,像是怕他跑了的意思:“就是他,你看看认识不认识?”
从金成哲的表情上看不出什么来,他好像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茫然地摇了摇头:“不认识。”
我走到他的面前,跟他握了握手:“朋友,我就是杨远。”
金成哲的脸一下子黄了:“我不认识你!”想跑,董启祥一把拽了他个趔趄:“别走呀,没人想打你,你再好好看看。”我依旧笑:“看仔细了啊,这个杨远是不是你见过的那个杨远?”金成哲又瞥了我一眼,猛地把头低下了:“不是,我见过的那个杨远不是这个……大哥,饶了我吧,我明白了,我被人当枪使了。大哥,你千万别动手,我受过伤,肚子到现在还没长好……”我明白了,我分析的果然没错,就是有人冒充我跟他接触的。我上前一步,把金成哲连同董启祥一起拉到了一棵树后,把声音放得很轻柔:“小金,你别害怕,我绝对不会打你,因为你也是被人骗的。告诉我,当初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是什么人让你去办那事儿的?他是怎么跟你接触的,你又是怎么帮他办事儿的?”
“大哥,我不敢说……”金成哲咽了一口唾沫,“我也不能说,我拿了人家的钱……”
“不要有什么顾虑,”董启祥撒开手,用两条胳膊把他围在树干上,“怕什么?你也知道我们是干什么的。”
“我知道,”金成哲的嘴唇不停地哆嗦,“你们都是港上的大哥……可是我真的不敢说,我害怕。”
“你怕什么?”我给他点了一根烟,“只要你跟我说了实话,我保证你的安全,谁也不敢动你。”
“对,包括回到社会上,”董启祥也换了一付柔和的语气,“我们只要罩着你,没人敢对你怎么样。”
“我……”金成哲的脸黄一阵白一阵,“他们说了,我要是敢说出来,在监狱里他们都可以弄死我。”
我趁热打铁:“我知道这个人是谁,不然我也不会来找你了,别怕,他没有实力跟我斗,如果他有这个实力,他是不会玩这套把戏的,这个人是李俊海对不对?”金成哲连连摇头:“不是不是,海哥没有跟我接触过。”海哥?一听他对李俊海的这个称呼,我一下子明白了,就是李俊海!哈,好小子,果然是你。我笑了笑:“你还是害怕他,你知道吗?他在我的眼里跟一条蛆一样,我一脚就可以踩死他,别怕他,跟我说实话。”金成哲不敢看我的眼睛,脑袋垂得更低了:“大哥,真的不是他。”董启祥突然翻脸了,抬起他的腋窝,猛地一膝盖顶在他的裤裆上,金成哲连声哎哟都没喊出来就勾在了地上。董启祥拽着他的衣领把他往树后拖了拖,蹲在他的头顶上,一字一顿地说:“你给我听好了,我的耐性是有限的,如果不说实话,今天我就在这里搞你!知道我是干什么的吗?你可以打听打听我是谁。好了,给我说,一旦让我听出来你说了假话,你就不要活了。”金成哲扭了两下身子,一蜷一蜷地说:“真的不是海哥,是……你们别逼我,我跟你们说实话就是了。”我拍拍他的脸说:“我还是那句话,你只要跟我说了实话就是我的人了,任何人都别想欺负你,欺负了你就等于欺负了我,好好说你的吧。”
看来这小子也是个属驴的,不揍他他不干活。董启祥给了他这么一下子以后他立马老实了,坐起来把话说得像唱歌,从头到尾没有磕巴一下。他说,他以前跟着李俊海在李俊海的老家设路障收过路费,后来李俊海被劳教了,他们这帮人就散了。本来他想回吉林老家,有一天傍晚,一个自称叫杨远的去他住的地方把他喊了出来,说自己是李俊海的把兄弟,是李俊海让他来找他的。先是请他吃了一顿饭,然后说,海哥发现了一个来钱的买卖,自己没有时间出来办,让他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