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他那个人说话很怪——怎么个怪法儿?”
应决然忽然意识到自己犯了今夜的第二个错误。
这两个修士与那李云心……不是一路人。
但对于世俗中人来说犯这种错似乎并不能责怪他们——就好比市井间的那些百姓们都认为京城当中的大官儿们官官相护、一团和气,齐心协力地在辅佐皇帝一样。
有见识的人自然晓得事实并非如此——官场有倾轧,皇帝也并非至高无上。然而在玄门、仙人这个问题上,最有见识的世俗人也并不比那些无知的百姓看待京华的官员们的观点高明多少。
……何况是他。
但至游子此刻的眼神中满是严肃沉重的好奇,他不得不答话。
应决然深吸一口气:“这个怪……就是说他说话很有特点……最喜欢的说的几个怪词儿、骂人的话——据说他很喜欢骂人,脾气不大好——都是别人未听过的。比如说什么智障、脑残、精神病之类的词儿……嗯……”
“你还说前些天你的一位朋友又见到了李云心。然后这几天你也再见过他——无论你那位朋友还是你,都并没有意识到这个李云心和之前有什么出入。这是不是意味着——”至游子的身子微微前倾,盯着应决然,“如今的这个李云心,和你当初在乔家院子里见到的李云心,仍是一个人?因为他说话的方式、这天底下找不出第二个了?”
“——你想清楚再回答我。”
这事儿没什么想不清楚的。唯一不清楚的就是不晓得回答他之后对方会作何反应。
应决然的脑筋飞速转动,终于……还是没想到什么好办法。
因而只能暗中提了气,准备随后夺路而转进,沉声道:“是。应当是一个人的。”
至游子立时直起身子转向子谷子:“恩师那边出岔子了。李云心没有死。事情和我们想的不一样。”
“那时候凌空仙子有消息说那李云心是个丹青道士,能作出宝卷的。这种人如今是神龙教主——这神龙教没有恩师想得那么简单了。”子谷子也皱起眉,“螭吻、睚眦,洞庭君……这些事情可能都和我们想的不一样。这个消息是——”
两个修士对视了一眼。下一刻却忽然在脸上同时浮现出笑意:“——奇功呀!”
一点都没有紧张——一丁点儿都没有。
他们认为自己有这样子的资本——一位真境修士坐镇、三十六位意境、虚境修士云集渭城。如此华丽阵容,三月之内便可推平渭河府——即便事情出了岔子,也意味着这将是他们两个人的功劳,而非危机。
“白天见的那个年轻人就是李云心。丹青道士。唔……似乎听前辈修士们说并不擅长争斗……”
“不可。正因是丹青道士。”
“此话怎讲?”
“我等擅长狭路相逢,而那丹青道士擅长谋定而动——李云心必有准备,不可大意。丹青道士也是修士,谨慎些没错。”
“唉。话是如此。但丹青道士……又没什么传承,想来也高明不到哪里去了。只可惜我们没什么趁手的宝贝。倘若有——”
“确是如此。倘若有什么宝贝,唉,我们二人将那李云心擒了,更是奇功呀!”
两人的语速极快,眨眼之间便说了这许多话,将应决然和孟噩晾在一边。这两个江湖高手在黑暗的巷中对视一眼,只恨不得将自己的耳朵堵上。
虽然听不懂,但晓得对方是在说修行界的辛秘……被他们两个听了去,怎么还会放他们走?!
到最后至游子叹息一声:“说到这宝贝。唉。前年天帝圣诞,我去了一趟崆云派——你可还记得那崆云三子中的红霞道人?意境修为,道法着实平平。然而袖中藏一柄如意,一祭出来宝光璀璨,阴鬼无不辟让。我便问了一问,你道如何——”
“那如意,只要是他们崆云派掌门亲传弟子,便有的。真是羡煞我也。”
子谷子也陪他叹息一声,但又摇头:“兄长不必眼红他们了。且说这次这龙子睚眦——龙子呀。一旦斩杀了,龙角龙鳞龙筋龙魂,都是宝贝。恩师是个大度大方的人,我们少不了得些好处。再说那李云心……啧啧,那时候捉住了、令他为我们作几幅画卷,师尊大抵也不会说什么——”
“正是的。但明日再说这些吧。”至游子止住话头,瞥了一眼应决然与孟噩,忽然想起了什么。
或许是因为刚刚得了一件奇功心情大好,便问出来了:“听你方才言语,似乎和于府、那个什么鹰王堡有仇怨。可如今为什么又要跑来渭城招惹神龙教?”
应决然犹豫了一会儿,沉声道:“为朋友出一口不平气。”
至游子认为这是一个无趣的理由:“啧。你这人也会做这种事?什么朋友?”
说完了便打算迈步走——两个江湖高手认为自己听了辛秘,对方必然要灭口的。然而在修士们心里实在用不着。虽说顺手杀了只是动一根手指的事情,然而一则有杀孽,二则万一以后被人寻了个什么“滥杀”的由头找了晦气,可不值当——凌空仙子杀朴南子的事情他们可都听说了。
就好比因为不想脏了手指而只将桌上的蚂蚁拂到地上,而非碾死——一道符箓叫这两个人昏睡上半个月,事情了也就好了。
毕竟两个世俗人而已……
在修士们的眼中也仅仅是“人”。
但随口问了这一句,迈出去两步,竟然没有听到回答。
至游子转头看了一眼。
倘若是吓得说不了话、受伤了回答耽搁了、或者在想怎么答话,至游子都会继续行走——就只是随口一问而已,并不关心答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