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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部分(第2页)

云登每次接见客人都会认真地整理一下行头,这是他多年养成的习惯。前些时一位叫沃克的美国人登门造访,一番交谈,直言不讳地称赞他是具有很高学识和儒雅风度的智慧型加体魄型的康巴人。面对这位沾沾自喜的蓝眼睛外国人,云登先是对他能讲藏语和汉语感到惊讶,随后对他给予的评价感到内心满意,不过,这种满意丝毫没有挂在脸上。在他相继接待的一拨接一拨的法国人,英国人美国人……他们总是一味地奉承他,这让他感到得意的同时,也让他隐隐感到有些不安。“这些人如此痴迷我们这里,究竟是想干什么?从大清国发来信函的言辞可以看出,朝廷对他们是恭顺有加,让他们倍受关照的。”他不解地问过自己。

来访者在客厅正中踮着脚观赏一幅足有一丈长、半丈高的彩色的乾隆年间清廷御赐的画有百鸟的工笔画,在它的对面,是四幅大司徒画的《八大成就者》的唐卡画。来访者的模样像鸭子见到了喂食的主人一般翘着首,嘴里的赞叹声只差一点没像鸭子那样嘎嘎嘎地叫出来,足见那幅色彩艳丽的百鸟图引起了他极大的兴趣。

1  交汇地(4)

“哦呀,原来黄格根对绘画有兴趣?”云登掀开门帘笑盈盈地进来,伸手邀请他入坐。

黄格根慌忙地摘下礼帽,准备躬身问好。

“免了、免了,”云登摆摆手说,“我就喜欢跟有学养的人打交道,来这里不必拘礼。”同时,俩人的视线不约而同地看向百鸟图。

一番寒暄,黄格根开始对百鸟图谦卑地垂问,“我有些问题想要请教大人。”

“哦,”云登落落大方地抬手示意,“请。”

“这百鸟是寓意人丁兴旺?还是寓意百鸟朝凤?”

云登似乎觉得他的问题过于简单,不假思索地说:“当然是两者兼有啊。”

“恕我斗胆试言,毫无疑问,画上居中最大的那只鸟寓意皇上,围绕着皇上的其余九十九只鸟,肯定就寓意为康巴大大小小的土司们,是吗?”

“嗯”云登微微点点头,说:“有道理。”他知道通读古书的黄格根并非简单之人。

“那么,除了寓意皇上的那只鸟最大外,很明显还有一只比其它的都大,它寓意是你的家族吗?”黄格根抄起双手贴在腹部进一步问,眼皮一眨一眨地暗含考问。

嘿嘿嘿,云登抿着嘴笑而不答。他心里明白,黄格根问了一个自己家族数百年来一直闭门冥想想要解决的画中之秘。自从云登承袭土司之位以来,他曾经仔细观察过这幅画,并对祖辈、父辈们的解释不太满意,倒是从《清实录》一书中的描述可以肯定,自己家被朝廷称为内土司,这个内字,意味着自己人的意思,表明中央王朝在册封康巴一百多位大大小小的土司时,对他们家是最另眼相看的。他曾经拿势力相当的德格土司做比较,很快从德格土司的那句“天德格,地德格”的话里证明了百鸟图的寓意,可以肯定,那只第二大的鸟就是自己的家族。德格土司的那句话怎么能同“与天同大”的大清王朝并驾齐驱呢?云登庆幸自己的祖辈没有像德格土司那样,口吐井底之蛙似的狂言。

仔细琢磨,这得益于自己家族地处汉藏交汇地的地理优势,而德格距汉地千里之遥,朝廷的“羁靡”政策形式上的“放任自流”误导了德格土司,自以为自己脚下的土地最广,头上的天最大,误认为朝廷是鞭长莫及的;再分析,自继任土司之后,自己曾去家庙,就看见管文书的涅巴从经堂里的尼玛意络护法神身后取出一个一尺长的檀香木盒子,从里面拿出一个红绸包裹的用金粉书写的羊皮纸卷,上面记载着家族的历史,其中记录着云登家族帮助朝廷平定金川、平定尼泊尔郭尔喀、平定贡布朗杰有功的显赫功绩……因此,可以肯定,第二大鸟非自己家莫属。但云登不愿意高人来点破画中的寓意,怕引来包括德格土司在内的众土司的闲言碎语,于是他岔开此话题问:“第二个问题呢?”语气的声调带有作弄的味道。

“为什么画唐卡画的大师不像画国画的大师在完成绘画后,留下自己的签名或印章?”

“嗯,这个问题嘛,恐怕与信佛有关,”云登迟疑片刻,说:“许多唐卡,画的都是佛,如果画师留名,那岂不是与佛平起平坐吗?何况佛淡泊名利,画师留名岂言淡泊名利?”

从黄格根鸡啄米似的点头认可中,云登也对自己的这番即兴解释颇为自赏,乘兴抬手指着唐卡画说:“司徒却吉迥乃是我们康人的骄傲啊,他创造的噶尔派最大的创意就是所画神佛较小,场景较大,空间清晰,以绿色为主。”

1  交汇地(5)

“真想不到啊,云登大人有这番雅兴,功修至深,功修至深啊。”黄格根由衷地赞叹道。

“哪里,哪里,一派胡言。”云登谦虚地抵挡着夸赞,“去德格一路劳顿了,快快请坐。”

黄格根穿一件洗得发白的阴丹布的长衫,背微驼,蜡黄的脸色透出病态,如果不是说一口流利的藏话,单凭外观判断,他像一位汉地迂酸的私塾先生,他是与哥哥姐姐同天不同地的遗腹子,听母亲说他的父亲在重庆老家还有一房。刚坐定,黄格根就迫不及待地从怀里取出图纸陈述自己的想法。

“不急,不急。”云登挥挥手,说:“这事得从长计议,驮脚娃(马帮)都说康巴是十里不同天,何况德格距康定千里之外,还是先说说沿途的观瞻吧。”其实,他心里比谁都急。

黄格根在吞下一口酥油茶的同时发现矮角藏桌上还放着一个玉蓝色的盖碗茶,心里颇感云登土司待人接物的细微周到,了解自己和许多康定人一样是既喝汉茶又喝藏茶的混血儿。

云登十指交叉坐在有虎皮垫褥的藏床上,显出康巴人特有的一种怪诞的神秘和沉稳,像云遮雾盖又略显轮廓的雪山,这模样让黄格根感到有些拘谨,客厅顿时出奇地清静。

晓事的云登似乎洞悉了客人的窘态,语调平和地说:“不必拘泥,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倒是土司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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