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朗与王兖完全不同,他擅出奇兵,常常大军在前,他却率领一股轻骑绕道后方,或是平地设伏,大剌剌将陷阱摆在明面,然后层层围困,不断向内逼近。
一时间竟是梁国占了上风,打的楚国节节败退,不过一月就将新得手的贡良完璧归赵了。而鲜卑的立场也有些动摇,布日格德连下十道羊皮卷召乌乐和巫拉朵返回王帐。
由是乌乐不舍,也拗不过布日格德的王令,雍和十八年初夏,鲜卑撤回,楚国孤木难支,已是数月未有捷报了。
远在锦州的雍和帝也急得不行,口中长了一圈燎泡,很明显,鲜卑这是要背约。群臣吵了几日,又说要和谈。
刘绥却是不肯了,他强令王朗踏破楚国。王朗奉令,攻势越发猛烈,昼夜不舍,蚕食着楚军。
楚军越发左支右绌,就连秦歌都带军迎战。
王朗有些兴奋,“皇上,秦女出营了。”
刘绥翘着二郎腿,笑得玩味,手中捻着一段红色流苏,这是从秦戎的枪上红缨生扯下来的,刘绥将其视作战利品,配了个坠子,一直悬在腰间。
刘绥出了帐子,站在千千万万梁军前,高声道:“诛秦女者封侯赐万金,伤秦女者赏千金,活捉秦女者,”刘绥自己说得热血沸腾,他高举右拳,“封王,食邑十万。”
梁军一下子喧沸起来,一个个喊着“活捉秦女”。
刚一入战,秦歌只觉左支右绌,似乎梁军都向自己这边涌过来了。卞玉玑牢牢将秦歌护在身后,秦歌置身其中,看着空中起落的断肢,耳边是无尽哀嚎,她挥枪刺去,又抽枪横挡面前的大刀。
温热的血扬在秦歌脸上,秦歌心中浮上一种无法言喻的痛快,她抬腿踹向身前的梁军,突然想起秦戎,不知道父亲看见这样的场景心中是何种心情。秦歌不断地挥舞长枪,红缨湿漉漉地黏着着枪身,秦歌一甩,扬起一圈血色的雨滴,落在手臂上,脸上,又冷又湿,像是要将骨子里的寒冷激出来似的。
站着的人越来越少,躺着的人横七竖八。卞玉玑早不知被人群冲到哪里去,秦歌提着长枪缓步上前,把一个又一个服色不同的人击倒在地。她的手臂,后背,小腿也有刀痕,但她像是感受不到疼似的,挑起梁军,狠狠掼在地上。
刘绥站在城楼上,他看着秦歌身边的人越来越少,飞身下楼,由是最近的王朗也未及阻拦。
刘绥手持寒光剑,不轻不重地划过秦歌的手腕、大臂、腰间、大腿,像是玩耍似的在秦歌身上留下浅浅的伤痕。周围一圈梁军围着二人,好似随时都会冲上来将秦歌砍成肉泥。
秦歌不认得这人,但他未穿甲胄,衣绮绣,定是梁国十分尊贵之人。秦歌专心致志与之对战,却不料对方好似猫抓老鼠似的逗弄,压得秦歌毫无还手之力。
秦歌有些急了,刺、挑、压、提,红缨枪舞得生风,却连刘绥的衣角都没碰到。入目所见,还是刘绥带着玩味的笑,秦歌完全放弃了招式,长枪只在刘绥身前横来横去,倒像是小孩子玩耍似的。
刘绥像是玩够了,嘴角一扬,挥剑划向秦歌颈间,秦歌抬手去挑,却在左颊留下一道血痕,刘绥再次挥剑,卞玉玑冲入战局,双手挥刀,横亘在二人之间,在刘绥胸前留下一道血痕,但她的背后也被重重地留下一道血痕。卞玉玑向前一踉跄,迅速稳住身形。
刘绥笑意很深,跟卞玉玑缠斗起来,二人打的难舍难分,秦歌想帮忙,身后一人挥刀自其右侧肩胛划下,斜斜掠过右肋。
秦歌向前一趔趗,回身将那人挑起,后背火辣辣的疼,又烫又冷,“啊~”秦歌将人掼在地上,长枪贯穿了他的脖子。
“你那两个侍卫呢?叫他们出来。”卞玉玑分神冲着秦歌吼道。
之前乌乐离开的时候,秦歌不放心,让霍霜明暗中护送。霍霜明不在,只能陈京日夜守护,秦歌见陈京精神不济,强令陈京白日休息。
秦歌向前走了两步,突然委曳向前倒去,全靠长枪撑着。卞玉玑担心秦歌,砍了几刀逼退刘绥,忙跑到秦歌身边搀住秦歌。
“快叫他们来。”
秦歌从领口掏出一个小小的哨子,长长地吹了一声。哨声虽嘹亮,但在这厮杀中着实听不清,卞玉玑有点担心,他们当真能听见吗?
刘绥也不恋战,噙着笑飞身离开。
秦歌根本站不稳,靠着卞玉玑歪歪斜斜的,卞玉玑左手扶着秦歌,右手利落地解决敌军。秦歌流了好多血,浸湿了卞玉玑的衣袖。
陈京是半刻后赶到的,他精准地找到了秦歌的位置,将秦歌负在肩上,冲着卞玉玑一抱拳便飞身离开,几跃之后,将秦歌放到了医帐。
秦歌已经有点意识不清了,她紧紧攥着陈京的衣袖,口中喃喃自语,额头上沁出豆大的汗滴,陈京抬手想擦,看了看自己粗糙的衣袖,又怕刮疼秦歌白嫩的脸。
老军医指挥陈京将秦歌放倒,熟练地剪开秦歌背后的衣裳,上药。
陈京不自然地别开脸,双颊泛着隐隐的红晕。
陈京守了秦歌一昼夜,秦歌刚醒,陈京问秦歌是谁伤了她。
秦歌艰难而缓慢地摇摇头,“我并不知那人的身份,但看那人来去自如,衣着华贵,想来应是梁国哪个世家公子吧。”
陈京要去给秦歌报仇,却被秦歌拉住。
“我记得他的脸,日后我自会亲自讨还。”
秦歌手一动,扯到了伤口,轻“嘶”了一声。卞玉玑将陈京撵出去,给秦歌又换了遍药。
霍霜明也回来了,她看着隐在暗处的陈京,一脸懊恼地贴着帐子,站得像是一幅挂画。双眸中布满血丝,应是许久没休息了。
霍霜明拍拍陈京的肩膀,让他回去休息。“郡主受伤的事我已经禀报陛下了,你我静待处置便好。”
陈京蹲在地上,像是大灾之年颗粒无收的庄稼汉似的,蹲在田埂上抱着头,懊恼自己为什么不能再尽心一点。霍霜明就站在一边,静静的,没说话,呼吸也很轻,但陈京就是有一种莫名的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