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部尚书胡濙见状,笑着对手下们道:“都坐吧,陛下体恤我等上朝疲累,开会之时都是坐着商谈的,你们可以先坐,一会儿陛下来了再起身行礼也不迟。”
礼部一众人这才纷纷落座,肃然而坐,等待朱祁钰过来。
不过过了好一会儿朱祁钰才过来,一进大殿便直接走向了御座。
众人起身,齐声道:“见过陛下。”
朱祁钰伸手示意他们坐下,道:“今日召诸位爱卿来,是商讨太上皇返京的事。”
“早朝之时,朕已经命人宣读了杨善的奏疏,你们也都听到了,太上皇返京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现在你们就议一议,朕该用什么礼仪迎接太上皇?”
“启禀陛下,这是臣提前草拟的一份仪制清单,请陛下过目。”胡濙站起身,从袖袋里抽出一份奏疏,双手举过头顶,道。
他在迎太上皇回京之事上一直就颇为积极,前几天晚上就写好了这份仪制清单,每天放在袖袋里上朝,以便随时拿出来。
“你自己说吧,朕和诸位爱卿一起听听。”朱祁钰吩咐道。
胡濙拱手行了一礼,接着道:“太上皇北狩至今已近一年,如今返回我大明,当行天子亲征师还之礼,选派重臣于居庸关迎驾,仪仗等同于皇帝,各衙门至土城外、大都督府等官至教场门迎接行礼,太上皇车驾自安定门入,进东安门,陛下出宫相迎,文武百官朝见,行五拜三叩之礼,而后太上皇自东上南门入南城大内。”
“不可。”礼部右侍郎仪铭出班道:“陛下才是大明皇帝,太上皇已经退位,怎能以皇帝仪仗?当略有区别。”
朱祁钰见状,笑道:“仪爱卿有何建议?”
仪铭清了下嗓子,朗声道:“太上皇为君,我等臣子自当以天子仪仗相迎,然太上皇毕竟不是亲征师还,不可以师还之礼迎驾,只需遣一人携带卤薄仪仗于居庸关迎驾,文武百官迎于安定门外,陛下于东安门迎接,文武百官问安。”
一番削减,将给朱祁镇的礼遇降低了大半。
按照胡濙的计划,重臣需要去居庸关迎驾,起码也得是尚书一级的,他就很想去,然后仪仗等同于皇帝,文武百官都要在安定门外迎驾,朱祁钰也要出宫相迎,很显然要将朱祁镇的地位立于朱祁钰之上。
虽然朱祁镇的确是名正言顺的太上皇,但是他这个太上皇是怎么回事,天下人谁不知道?真以这么高的待遇迎驾,他好意思么?天下人又会怎么看待?这岂不是说,朱祁镇北征瓦剌,害死了十数万三大营将士,京师附近损失惨重,都不是他朱祁镇的责任?
所以,仪铭不打算按照胡濙的计划,而是推出了自己的方案,文武百官去北京城门外迎接一下,全当是完了臣子之责,朱祁钰在东安门迎接一下,明着告诉他如今的大明天子是朱祁钰,而不是朱祁镇,让他清楚自己的位置,不要出来干扰朝政。
不过这套方案胡濙怎能同意,不由反驳道:“太上皇北狩一年,天下臣民都盼着太上皇能尽早回京,如今回了京,仪制却如此简单,与礼法不容,也会有失天下人心的。”
“非也,太上皇为君,天下人尽皆知,然如今皇帝乃是陛下,怎能以皇帝之躯出门迎驾?君君臣臣的道理,胡尚书是不要了吗?”仪铭反驳道。
胡濙见仪铭直接打击自己,知道和他争辩没有什么意义,这家伙是自己的下官,辩赢了自己也没什么面子,也就懒得和他争辩,转身对着朱祁钰道:“老臣言尽于此,请陛下圣裁。”
朱祁钰听得正津津有味,还等着他们二人争辩下去呢,结果胡濙突然就转移了目标,将问题丢给了自己。
朱祁钰心中早已有了计较,假装思考了一下,道:“太上皇能回京,是件好事,然礼法不能废,就暂时按照胡濙的计划派人送去卤薄吧,仪制不能太简单,至于出城迎驾之。。。。。。”
朱祁钰顿了一下道:“太上皇毕竟回来得不光彩,礼仪过重,难免贻笑大方,朕就不出城迎驾了,文武百官在东安门外迎驾便是。”
他心里是一万个不愿意出去迎接朱祁镇,于是便委婉推脱了。
皇帝已经拍板,胡濙也很无奈,只得遵从,然后他好像突然想起一件事,对着朱祁钰道:“陛下,臣刚刚想起一件事,太上皇返京,身边却无护卫扈从,臣建议,可命安远侯柳溥率领马步官军沿途迎接,以策安全。”
“柳溥,你可愿意?”朱祁钰看向坐在大都督府位置中的安远侯柳溥,出声问道。
柳溥正坐在一旁,看着文官们吵架,没想到胡濙居然提到了自己,给自己安排了一个护驾的事情,立刻便起身道:“陛下,臣愿往。”
朱祁钰不动声色地点点头,道:“那就你了,从三大营中调三千人出来,沿途护驾,具体行程让胡尚书通知你,太上皇的具体行程回头朕会让礼部制定的。”
“那臣一会儿就去神机营和三千营点选一批勇猛之士。”柳溥立刻道,同时对着大都督府的同僚们示意,让他们出具文书。
“去什么神机营,此次调派,五军营里勇猛之士甚多,去五军营挑选一番就是了,反正就是护驾,又不要你带兵打仗呢!”朱祁钰不高兴地道。
神机营和三千营都是有实战经验的,朱祁钰才不会轻易派出去干这种面子活,反而五军营因为土木堡和京师保卫战的缘故,老兵死伤惨重,到现在还没恢复元气,不过因为从全国选兵,所以高大威猛之人多的是,干这种事情恰当好处。
“那可否允许臣调拨一些火器?”柳溥小心翼翼地问道。
朱祁钰毫不犹豫便拒绝了他的请求,道:“带什么火器?你只是去迎驾,又不是去打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