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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大城小事（第2页）

“门口的人进去一点啊，不要挡住门啊。”

被挤进车厢后，后面还源源不断有人挤进来，她被迫一点点往车厢中间移动。当列车车门关上那一刻，她才终于可以喘一口气。她通过车窗往外看，看到对面的车是往另一个方向开的，才放下心来。

在车厢里面，申思的身体已经被挤成一个非常扭曲的姿势，夹在人群的缝隙中。她的身体就像一张弯曲的薄薄纸片，在这狭小逼仄的空间中勉强求生。她勉强才能伸出一只手臂，抓住上面栏杆上垂下的抓手，保持身体的平衡。车厢内开足了空调，但满满一车厢的人都在争夺这一点空气，空气因此冰凉而稀薄。申思觉得自己就像置身在高海拔的山区，需要大口喘气呼吸才不至于缺氧窒息。

车辆里面全是人，以申思的高度，周围几个人的身躯已经足以挡住她全部的视线。人挤人的场面，申思并非没有见过，小时候跟家人去夜市，也是人头攒动，热闹不已。但此刻，同样置身的人群中，却是完全不一样的感受。在地铁的车厢里面，人与人之间没有交流。列车行驶的过程中，车厢内安静地只能听到咳嗽声，哈欠声，还有时不时从车厢某个角楼传来的电话铃声。

早高峰的地铁车厢里，有座位的人幸运儿大部分都眯着眼睛补觉。要在早高峰的二号线找到一个位子，如果不是运气好，大半都得在站就上车，到陆家嘴的时候已经足以补上一觉。站着的人就没有那么幸运了，必须随时注意自己周围的动静，寻找到一个机会把自己扭曲的身体调整到一个更加自然舒适的角度。尤其是每次到了一个站，车门打开那一瞬间，继续留在车上的人就得赶紧占据空出来的空间，乘机舒展一下已经快要僵硬的身体。

由于缺乏经验，申思直到到站那一刻才意识道下车也是个问题，她从拥挤地车厢内拼命寻找缝隙，才将自己的身体送到了车厢门口，赶在车门关上之前下了车。脚踩到站台那一瞬间，她仿佛是从太空的回归了地球，终于感受到了重力的作用。

好不容易到了陆家嘴。从地铁口出来，看到一座座造型各异、拔地而起的写字楼，扑面而来的窒息感，有些无所适从。

写字楼是陆家嘴最为显眼的一道风景。

工作日的陆家嘴来往都是上下班的打工族，到了周末，这里就变成了游客的天下。对很多外地游客来说，见过陆家嘴的摩天大楼，这一趟才算是真正到过上海了。从几栋摩天大楼的缝隙中，可以看到不远处还有一片在建的工地。巨大的吊臂从各个方向探出，伸向天际，宣告着这片楼群很快又会有新的摩天大楼加入。申思从天桥往下望，看到车来车往，她感受到一阵晕眩。

走在陆家嘴，人很容易就产生错觉：眼看着大楼就在眼前不过几步路的距离，往那个方向一走，穿过几个路口，又走过一段天桥，才真正到了大楼底下。这大概就是陆家嘴写字楼的特色——看上去近在眼前，走起来远在天边。

从地铁站出来走了快十五分钟，申思才到了写字楼楼下。

广场上的喷泉水柱如同起伏跳动的音阶。在阳光照射下，溅落的水珠洒下点点金光。写字楼正门巨大的飞檐就像巨鸟展开的翅膀，底下是穿梭进出的人流。申思出发前计算好了车程，刻意提前了半个小时。到了写字楼底下，她一看手表，居然离预定时间只差五分钟了，她急忙往里走。

随着上班的人流穿过旋转玻璃门，就是写字楼的大厅了。大厅四层挑高，整体恢宏大气。申思抬头看到天花板上的顶灯如同繁星。大厅的几个转角处，都摆放着各异的绿植造景。大理石地面光洁锃亮，人的倒影清晰可见。正值上班的时间，不同方向来的人流从几个大门汇入大厅，又按照不同的楼层分区走向各自的电梯。大家步履匆匆，却秩序井然。移动的人流和倒影交织形成一幅充满现代感的话画面，有黑客帝国的既视感。

申思坐电梯到了32层。一出电梯，就看到了律所的前台。前台连着接待区，米黄色的沙发错落有致，地方极为宽敞。边上还有几间会议室，会议室的墙壁是全透明的玻璃。接待区的一边还有一扇门，需要按指纹进入，里面应该就是律师们日常的工作区域了。

一想到这将是她未来几个月每天工作的地方，她既激动又有点胆怯。

律所的前台把她引到了一间会议室，里面已经坐了一男一女，看起来也是今年暑期的实习生。没多久，又来了几个学生，大家相继入座。

“你好，我叫齐文业，今年研二。”坐在申思旁边位子的男生主动和申思打了个招呼。

“你好，我是申思，今年大三。”

“咱们以后相互多多关照哈！”

申思微笑着点头回应。

今年暑期一共六名实习生，有四个是研究生，过往多少都有过实习的经历，言谈举止也显得从容自信很多。另外一名实习生叫林鹏飞，和申思一样，也是第一次在律所实习的本科生。

实习生们做在不同区域，离申思最近的就是齐文业。

前两天的日程主要是培训，包括了实习生的工作流程，日常工作要求还有律所各种系统的操作规范。可是，在其他几个人还在埋头培训，熟悉律所的文档模板时，齐文业已经开始收到律师的派活了，也没有跟其他实习生一起吃午饭，这让申思多少有些惊诧。

来律所实习后，申思开始习惯了下午一点才吃午饭，这个时间点可以避开附近餐馆的用餐高峰。毕竟，对于按照小时收费的律师来说，每一秒钟都是可以折现的。

律所有一个茶水间，里面有一台很大的进口咖啡机。申思第一次用那台咖啡机，给自己做了杯拿铁。相比申思的战战兢兢，咖啡机更像是见过大世面的旧人，气定神闲。申思按下拿铁的按键后，咖啡机就有条不紊地启动了，连喷出地蒸汽地声音都显得不紧不慢。半分钟后，一杯拿铁就好了，咖啡滴落到杯子里，停下时候正好是一杯的量。

反倒是申思，拿起杯子的时候不小心手抖了一下，洒落了几滴棕色的液体在闪亮如镜面一般的大理石台面上。她慌忙用纸巾抹去洒落的咖啡液，生怕被茶水间的阿姨看到。

申思并不怎么喜欢喝咖啡。但久而久之，每天清晨一杯咖啡，让每天清早开工有了一种仪式感。有时候在茶水间和同事寒暄几句，也让申思觉得自己多少融入了职场。

在市中心实习的另一大挑战是每日的通勤。阳南校园远离市中心，申思每天上班需要一个半小时的时间，换乘两班地铁外加一辆公交接驳车。每天早上都要在半清醒的状态下，挤早高峰的地铁，这让申思备受煎熬。更重要的是，律所每天下班时间不定，有时候加班晚了，还会错过最后一班往学校方向的地铁。即使律所可以报销加班的交通费，但回到学校还要求着宿管老师开门，免不了又是一顿唠叨。

申思咬咬牙，决定在市中心租房子。在有限的预算下，她的选择本就所剩无几了，更何况她只租两个月，连房产中介都表示无能为力了。她每天在学校论坛租房板块上刷，终于找到了一处离律所还有几站地铁的单间。

房东是个年长的阿姨，原本嫌短租麻烦，并不愿意把房子租给申思。但看到申思跟自己女儿年纪相仿，又是出来实习的大学生，最后也心软了。欢天喜地的申思当天就拎着行李搬了进去，顶着30度的高温打扫了一个下午，终于解决了自己临时的安生之所。

房间很小，所谓“家徒四壁”大概就是如此，开了门一览无余，除了白墙就只有一张小床了。但是，这终于可以免去她每日通勤的痛苦。而她平日里早出晚归的节奏，需要的也不过就是一张可以容身小床。

那栋公寓就建在地铁边上，出行很是方便，开了窗就能听到地铁站台巨大的空调机声，因此租金也低于市场价格。本来申思还有些担心，但每天晚上回来倒头就睡，外面的动静丝毫影响不到她。

申思打开小窗，不远处的高架桥挡住了大部分视线。申思叹了一口气，大城市的流光溢彩和真实生活的不易都浓缩在了这一周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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