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暗影潜入密莫瓦斯王国,想要绑架天选之子时,是云兽救了他。密阿玛斯由幻想筑成,而密莫瓦斯则由爱建成。没有爱就没有音乐,没有音乐就没有密莫瓦斯,而天选之子是整个王国最受喜爱的人。如果暗影带走了他,就会导致不眠大陆的没落。如果密莫瓦斯陨落则密瑞瓦斯也会陨落,如果密瑞瓦斯陨落则密阿玛斯也会陨落,如果密阿玛斯陨落那么密奥达卡斯就会陨落,如果密奥达卡斯陨落那密普洛瑞斯也会陨落。因为没有音乐就没有梦,没有梦就没有童话故事,而没有童话故事也就没有勇气,没有勇气就无人能承受悲伤,如果没有了音乐、梦、童话故事、勇气和悲伤,不眠大陆就只剩下一个王国:密巴塔洛斯。但密巴塔洛斯不能单独存在,因为没有了其他王国,战士们就一名不值,他们会失去值得为之战斗的东西。
那当然是外婆从《哈利·波特》里偷来的,值得为之战斗的东西。但爱莎原谅了她,因为这说法真的很酷。如果一件东西确实很好,你还是可以抄它的。
云兽看见暗影在密莫瓦斯的房屋间偷偷摸摸,于是它们像箭一般俯冲,又如巨轮般稳健飞过王国上空。它们变形成单峰骆驼、苹果和叼着雪茄的老渔夫。暗影很快中了圈套,搞不清追捕的目标。然后所有的云兽一起消失,其中一只已带走了天选之子,一直带到密阿玛斯。
那就是无尽战争的开始。如果不是云兽,那时战争就结束了,那一天,暗影就获胜了。
爱莎整晚都待在不眠大陆。她现在能随时想去就去,仿佛从来没出过问题。她不知道为什么,估计是因为她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失去的东西了。暗影已来到真实世界,爱莎知道他是谁,她知道外婆是谁,狼心是谁,以及一切是如何联系起来的,她不再害怕了。她知道战争即将到来,不可避免,知道这个事实本身就让她坚强地镇定下来。
不眠大陆并没有像梦中那般燃烧。不管她去哪里,都和以往一样美丽宁静。只在醒来时,她才意识到自己避开了密阿玛斯。她去了其他五个王国,甚至是密巴塔洛斯经历无尽战争之后的废墟。唯独没有去密阿玛斯,因为她不想知道外婆在那里或者不在那里。
爸爸站在她卧室的门口。她立刻彻底清醒,就像有人在她鼻子下喷了薄荷。
“出什么事了?妈妈病了,还是‘小半’?”
爸爸看上去犹豫不决,还有点儿不知所措。爱莎眨了眨眼,眨去睡意,想起妈妈正在医院开会,离开前曾想叫醒爱莎,但爱莎装睡没起来。乔治在厨房,她记起他之前进来问过要不要煎蛋,但她还是装睡。所以现在,她困惑地看着爸爸。
“今天不应该是你来陪我吧,是吗?”
爸爸清了清喉咙。有时爸爸们会突然意识到,以前他们做某件事是因为那对他们的女儿来说很重要,然而现在却变成了他们的女儿做这件事是因为那对爸爸们很重要。这是一条很细的分界线。爸爸们和女儿们都不会忘记他们越过这条线的时刻。
爱莎在脑中数了数日子,立刻想起来并马上道歉。她是对的,这不是和爸爸待在一起的日子。但她忘记今天是圣诞夜的前一天,一个不应该忘记的日子。圣诞夜前一天是属于她和爸爸的日子。圣诞树日。
正如名字所示,这是爱莎和爸爸一起去买圣诞树的日子。当然是塑料的,爱莎拒绝买真树,但爸爸非常喜欢这一年一度的传统,所以他们每年买一棵新的塑料树。有些人觉得这是个挺奇怪的传统,但外婆说过:“每个离异家庭的小孩都有权力时不时冒冒傻气。”
妈妈当然因为塑料树的事很生外婆的气,她喜欢真正的云杉的气味,总说塑料树是外婆哄骗爱莎的后果。因为外婆给爱莎讲了密阿玛斯圣诞树舞蹈的故事,而听过那故事的每个人都不会再想要一棵被人锯下并当作奴隶售卖的云杉树。在密阿玛斯,云杉树是有生命、会思考的物种——考虑到它们是松类——对家庭装饰有着不可理解的强烈兴趣。
它们不住在森林里,而是住在密阿玛斯的南部——近几年那里变得很现代,它们常在广告行业工作,在室内也喜欢戴着围巾。每年第一场雪降下之后,所有的云杉就会在城堡下的大广场集合,为了去别人的房子里过圣诞的权利而竞争。是云杉选择房子,而不是反过来。选择由一场舞蹈大赛决定,过去是跳双人舞,但云杉通常跳得很糟糕,总是要好久才能决出胜负。于是它们现在改跳云杉舞,这种舞看上去很特别,因为云杉树没有脚。如果其他人想模仿一棵跳舞的云杉树,他们只要上下跳就可以了。这招很实用,特别是在拥挤的舞池里。
爸爸在跨年夜喝了一杯半香槟后,有时就会在厨房里和莉丝特一起跳云杉舞,但对爸爸来说,这仅仅就叫“跳舞”。
“对不起,爸爸,我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爱莎大喊着,蹦跳着穿好牛仔裤、套头衫和外套,跑向玄关,“我只是要先做一件事情。”
爱莎昨晚将呜嘶藏在雷诺里。她从莫德家带给它一桶肉桂卷,告诉它,如果有人进车库的话,就躲在后排的毯子下面。“你要假装自己是一堆衣服或者一台电视机或是其他什么东西!”爱莎觉得呜嘶看起来并没有被完全说服,所以不得不从莫德那里又拿了一大袋“梦想”饼干,之后呜嘶就屈服了,钻进了毯子下面。虽然那样看起来并不像一台电视机。
爱莎说了晚安,溜回楼上,在黑暗中站在生病男孩和他妈妈的公寓外面。她本要按门铃的,但没能做到。她不想再听更多的故事了,不想知道暗影的事情。所以她只把信塞进门缝,然后就跑了。
今天他们的门锁着,就和其他家的门一样。起床的人都已离开房子,其他人都还在睡觉。爱莎听见楼下肯特的声音,虽然他说得很小声,但楼梯间的音响效果就是这么棒。爱莎知道“音响效果”,因为它是生词罐里的一个词。她听见肯特小声说:“是的,我保证今晚我会回来的。”然而,当她下到最后几级楼梯,经过呜嘶、狼心和那对母子的公寓时,肯特突然开始用响亮的声音喊道:“呀(好的),克鲁兹!法兰克福见!呀,呀,呀!”然后他转过身,装作刚刚注意到身后的爱莎。
“你在干什么?”爱莎怀疑地问。
肯特叫克鲁兹别挂,笨拙的样子就好像电话那头根本没有克鲁兹的存在。他穿着件英式橄榄球衫,胸前有号码和一个骑在马上的小人。肯特告诉过爱莎,这样一件衣服价值超过一千克朗,而外婆以前常说这种衣服挺不错的,那匹马是制造商用来警告人们,穿着这衣服的人很可能是个蠢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