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跑车刺破夜幕,行驶在回城的高速上。
车载广播里,午夜的钟声刚刚敲响。电台深夜节目仍然在继续,伴随着舒缓的背景乐,车厢内回荡着女主持人娓娓道来的独白。
刚和前面开车的保镖说完话,路当归还没来得及静下心来细想,就听到自己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拿出手机,看到来电人信息上显示的“钱警官”三个字,他渐渐皱起了眉。
这位姓钱的警官,是去年来自己公寓里,调查自己是否受到刑珹强迫伤害的市局警察之一。现在深更半夜的,到底有什么事,会让这位警官专门给自己打电话?
“喂,”接通电话,路当归率先礼貌地开口,“钱警官,你好,是找我什么事吗?”
听到钱警官在电话那头问的问题,他眸色有些微沉,语气却没有什么变化:
“嗯,我们是住在一起。但我也不知道他今晚去哪里了。”
开车的保镖发现路医生正在和警察打电话,有些心虚地抬起头,从后视镜里偷偷瞥了一眼后座。
不会吧……警察那么快就反应过来了?
不知道老大和主子还来不来得及——
一边听着电话里的警察说话,路医生时不时回上两句“嗯”、“知道了”,脸上的表情看起来挺平静的。
将注意力转回到道路前方,保镖缓缓舒出一口气。
看来不是什么紧急的事,警方应该还没有怀疑到主子头上。
要是路医生真从警察口中得知了主子的去向,恐怕早就已经爆炸了,哪还会这样心平气和。
挂断钱警官的电话,路当归靠回后座,转头盯着窗外浓稠的夜色,半天一声不吭。
开着车驶下机场高速,保镖刚打转方向盘,突然听到路医生在后面幽幽问出了声:
“你主子今晚去哪里了?”
“大少……大少他有点事,他——”
保镖顿时急得汗都下来了,他没想到路医生那么快就意识到了不对劲。
车外下起了淅沥小雨,雨点从夜空中落下,渐渐模糊了车窗。眯眼望着后视镜内保镖心虚的眼神,路当归淡然开口:“停车。”
“路医生——”
路当归的语调里带上了一种平日从没有过的果决:
“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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湿热夜风拂过郊外的乡野,道路两侧的梧桐树叶跟着开始哗哗作响。
月亮被夜空中的乌云遮挡了大半,只露出了半道弯。
滨海的第一场夏雨来了。
将瘦骨嶙峋的中年男人往前拖行了十余米,刑珹迈开步子,一路走到了土坡后的空地前。
救护车里的几人早已被包括刑十在内的几名手下控制,远处林间传来寥寥无几的几声惨叫,一切便又重新归于寂静。
中年男人全身瘫软地跌倒在地。
周围十分安静,除了半空中落下的绵绵细雨,只有中年人的胸膛在剧烈起伏中发出沉闷回音。
昏暗的月光下,刑珹沉默地站在中年男人的身前,脸上的神情在朦胧雨幕中有些看不真切。
不顾涌上喉头的浓郁铁锈味,刑景山下意识地拍干净身上沾落的尘土,艰难地佝偻起腰,迎着面前人的目光直直回视过去。
即便境地已经如此狼狈不堪,他也绝不允许有人这样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
“阿珹,”刑景山从泥泞的地面挣扎着爬起来,“你听我说……”
砰。
锃亮的黑皮鞋底重重踩上他的胸口。数只受惊的飞鸟从树林中仓皇起飞,留下几根杂乱的飞羽在雨中飘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