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绪从儿子的手中将尖锐的木片抢了过来。
淳子去年才从外头嫁进村子里的丸安木料厂,奈绪也是来自外地的媳妇。奈绪的夫家安森工业通称建材行是木料厂的分家,奈绪的丈夫与淳子的公公是堂兄弟的关系,年纪相差甚远。两人的丈夫虽然辈分不同,年纪却差不了多少,不知情的人还以为他们是一对感情甚笃的兄弟呢。再加上本家与分家的关系,两家原本就来往频繁,每逢重要的节日,附近的亲戚就会自动跑来丸安木料厂报道,今天当然也不例外。
奈绪找了几块比较安全的木片,堆在孩子们的面前。
“我们家好像也有提到最终法事的事情,到时候非过来帮忙不可了。”
“这么热的天气还得麻烦大家,真是过意不去。”
“这种小村子本来就是互相帮忙嘛。不过你也真是辛苦,盂兰盆节结束没几天就要办法事,到时候你又有得忙了。”
“可不是吗。”露出苦笑的淳子转头眺望灯火通明的屋子。安森家的亲戚正在大厅里面饮酒作乐,喧嚣的声音连外头都听得一清二楚。
“我娘家没什么亲戚,盂兰盆节的这种大场面可是让我开足了眼界。再说以前我也没参加过法事,根本不知道办法事该准备什么。”
“真的吗?村子里的人很注意法事或是神事。我婆婆每天早上一定会到寺院里参加早课,刚开始我还觉得很不可思议,怎么会有人那么喜欢往寺院里跑。”
“对啊,我一直以为寺院只是办丧事的地方。”
“就是说嘛。”奈绪笑了出来。“村子里的规矩的确多得记不清,不过习惯就好了。像我现在还会觉得有些规矩挺有道理的呢。”
“说的也是。”
淳子露出微笑。从外地搬进来的淳子是在一个半大不小的小镇长大的,亲戚都住在外地,平常也没什么联络。淳子的娘家没有佛堂,对于每一年的民俗节日更是少有接触,因此反而对于规模繁琐的祭祀或是神事十分有兴趣。招待那么多亲戚固然十分累人,不过淳子很喜欢亲朋好友齐聚一堂的那份热闹,尤其是看到自己的丈夫与奈绪的丈夫时,更觉得同辈分的亲戚都应该像兄弟姐妹一样感情和睦才对。
“办最终法事的时候,左邻右舍都会过来帮忙,所以法事当天倒还没什么好担心的。真正麻烦的是法事之前和之后,一次招待那么多亲戚可不是普通的累人,不过我想你也应该习惯了。”
奈绪说完之后,朝着热闹非凡的屋子里看了一眼。淳子露出微笑。
“若只是招待亲戚的话,倒还难不倒我。只是婆婆之前把最终法事说得那么慎重,让我有点担心就是了。”
“放心啦。你那么能干,不会有问题的。”
“你就别夸我了。”
“是吗?我公公一直夸奖你,说安森家娶到了一个好媳妇呢。”
“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你不但要帮忙经营木料厂,还得照顾寄宿在家里的人,这么繁重的工作一般人哪做得来啊。更何况你们家的爷爷……”
淳子低头不语。丈夫的祖父卧病在床长达六年之久,淳子不但要负责平常的家事,还要帮忙照顾老人家,其中的辛劳不是外人所能体会的。
“也不能这么说啦。木料厂的工人都是婆婆在管理的,爷爷整天躺在床上,照顾起来也没想象中的累人。长期卧病在床的人说起话来总是任性了一点,我也不会跟他计较啦。”
“有这种想法就很令人佩服了。”
“你的情况也跟我差不到哪儿去吧?建材行不是也有年轻的工人吗?”
“工人住在宿舍,没跟我们住在一起。”
“哦?”
不知不觉当中,两人居然彼此吹捧了起来,淳子和奈绪不由得相视而笑。
大家庭的媳妇固然特别辛苦,不过淳子跟夫家相处得还算不错,住在附近的奈绪更构成心灵上的强大支柱。淳子与丈夫是相亲认识的,小俩口打算结婚的时候,淳子就已经接受婚后必须跟公婆同住的事实。夫妇俩的房间自成一格,也有自己的小厨房,淳子对于跟公婆同住的生活并没有什么不满。淳子对现在的生活十分满意,除了那件事之外。
身后的天空一片漆黑,西山的棱线在夜色当中若隐若现。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当中,淳子知道兼正的新家就在西山的半山腰上。
(那么气派的屋子……)
“不知道那栋豪宅住起来是怎样的感觉。”
奈绪仿佛看穿了淳子的心思。转过头来的淳子发现奈绪也跟着自己一样看着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