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完轻轻笑了声,见崔寄梦面色由惨白迅速变得绯红,脚下好像也有些站不住了,温言询问:“脸这么红,是病了?”
接连的几句话明明没什么,却像一把步步紧逼的长枪,不断朝她命门戳来。
崔寄梦紧张得话都不会说了,半晌才憋出一句:“不碍事,天儿有些热罢了。”
谢泠舟不再继续拆穿,到书案前坐下,随意招呼她:“不必拘谨,坐吧。”
崔寄梦松了一口气,可随后发现问题来了,这书房里只有书桌前有一把椅子,大表兄占了,她坐哪儿呢?
难不成要像梦里一样,坐在他怀里、或者坐桌案上,甚至别处?
察觉到自己又想歪了,崔寄梦只想自扇耳光,目光胡乱飘着,落在窗台上。
随即听得谢泠舟淡淡提醒:“窗台年久失修,恐怕不宜坐人。”
崔寄梦愕然看向他,他是不是有读心术,不然为何要说这样一句话?
不,这不可能。
她否决了自己,大表兄让她坐下可能只是客套话,没打算真要留她,可眼下她还有事情要确认,便退到窗边,厚着脸皮怯怯地问:“表兄,我可以参观一下书房么,听说这是外祖父用过的书房。”
她紧张得双手不自觉紧紧交握,谢泠舟语气温和了些,“可以,但食盒一直拎在手里,你不累么?”
“啊……”崔寄梦这才发觉还没把食盒递给大表兄,尴尬地上前,双手奉上食盒和经文,毕恭毕敬道:“多谢表兄,我就是好奇想看看,不会叨扰太久。”
谢泠舟慢条斯理打开食盒,凝视里头的白玉樱桃糕,“随意看,多晚都行。”
崔寄梦再三道谢,硬着头皮走到窗边,看到那榉木窗柩上的花纹时,险些一个腿软没站稳,她伸出手扶了扶窗台,身上先是觉得很热,随后又出了一层冷汗。
这个窗台和梦里的一模一样!
她脑中嗡嗡作响,不敢置信世上竟会有这么巧的事情,她从未来过这里,却会梦到这里,梦里她就坐在这上面,手扶着窗框,一只脚屈起踩在窗台上,另一只脚垂下来荡秋千般来回轻晃。
崔寄梦负隅顽抗般走到窗台对面的一排排书架前,在第三个书架前停下。
她记得清楚,梦里地动山摇时,书架跟着猛烈晃动,杂乱且大声的拍击声中,一本《礼记》从上头啪嗒掉了下来,摊开在地上,一行行字好似先贤的训诫,痛斥佛堂里的越礼和疯狂。
谢泠舟不作声观察着,崔寄梦神情越来越惊诧,他的下颚也慢慢绷紧,微微眯起的眼中暗芒闪烁,渐有燎原之势。
他看着她恍惚地立在书房里那表情好像要哭了一样,低声问她:“怎么了?”
“没……没什么,表兄我参观完了,就不打扰了。”崔寄梦不敢看他,耳垂红得像熟透了要滴出汁的樱桃,让人很想尝尝。
就在她转身要出去时,谢泠舟叫住了她,“表妹,稍等片刻。”
“怎么了?”崔寄梦回过头,眼神恍惚,有种即将破碎的脆弱。
“没什么。”谢泠舟语气尽量放柔和了些,“我不喜甜食,表妹今日不是弄掉了没吃到么,这白玉糕你吃了吧。”
崔寄梦哪还敢碰这东西?
她躲避洪水猛兽般摆了摆手:“多谢表兄,我有些撑,实在是吃不下了。”
话刚说完,一股羞愧传遍身上,她已经好几次为这句普普通通的话感到羞赧了,这一回竟还是在大表兄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