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道姑道:“而毕竟伴他这辈子的,是姑娘而不是德怡!”
聂小倩道:“所以我认为这是我天大的荣宠,天大的缘份,但是郡主该知道,当年小倩是以奴婢自居,自愿侍候他一生,直到如今,聂小情仍未敢非份,小倩将永远以奴婢自居……”
美道姑道:“他可没有把姑娘当奴仆看待!”
聂小倩道:“那是夏大侠的垂爱,小倩的厚福!”
美道姑点头笑道:“他永远是这么个人,其实,你伴他这辈子,我伴他下一辈子,只不过是迟早而已,该很公平了,我又羡得什么?妒的什么?你说是么,姑娘?”
聂小倩点头说道:“是的,郡主,”
美道女,关于,笑得很开朗,既甜又美,笑着,她忽地转向了朱汉民,笑问道:“忆卿,你会跟你爹一样的想法么?”
朱汉民何等颖悟,立即明白了八分,心头一震,迟疑了一下,嗫嚅说道:“怡姨,您知道,侄儿是我爹的儿子……”
他避实就虚,答得很妙,可是美道姑绝不放松,道:“我知道你是你爹的儿子,我问的是你自己的意思!”
朱汉民知道非面对现实不可了,暗一咬牙,道:“怡姨,我承继了我爹的一切,无论在哪方面,都不会跟他老人家不一样,您既能谅解我爹……”
美道姑笑了,她已有点勉强,有点黯然,有点忧虑,道:“你也要我代表兰珠对你有所谅解?”
朱汉民大窘,玉面飞红,却是不得不点头。
美道姑摇头说道:“女儿家涉及一个‘情’字,都是死心眼儿,尤其我们家的女儿家,看来,兰珠这一辈子,要跟我这个做姑姑的一样了。”
朱汉民心中又是一震,急忙说道:“怡姨,在您面前,侄儿没有不好说的话,侄儿也不是人间贱丈夫,天下寡情人,只是,请怡姨早些劝劝兰珠!”
美道姑笑道:“好一个不是人间贱丈夫,天下寡情人,难不成你也要她等你来生……”
朱汉民脸上一热,忙道:“怡姨,侄儿不敢耽误兰珠!”
“耽误?”美道姑道:“谁能耽误了你怡姨,你怡姨又何曾怨得谁来?她只有满足!”
朱汉民一阵搬动,垂首默然。
美道姑望了他一眼,淡淡一笑道:“老子奇才儿第一,看来上天独厚朱家,谁叫你父子天下翘楚,比别人都强,你放心,我会劝劝她的,不过,也许她的福份比我大,运气比我好。”
又谈了片刻,聂小倩起身告辞,美道姑却也未强留,出了精舍,聂小倩带譬朱汉民走向了傅小天伉俪墓前。
“民儿,站近些,让你义父跟你娘看看你!”
按说,朱汉民应该立即应声上前才对,可是,他却迟疑了一下,才走了过去,神色之中,竟有些勉强。
美道姑向聂小倩投过一瞥,聂小倩扬扬眉,道:“民儿,跪下,给你义父跟你娘叩头!”
朱汉民状颇勉强地跪了下去,扬眉说道:“义父、义母,卿儿这里给您们叩头了……”
说着,他便要甲下去,美道姑突然说道:“忆卿,梅霞是你的生身之母,你该叫娘!”
朱汉民直挺挺地跪着,未接腔。
聂小倩陡撬双眉,变色沉喝道:“民儿大胆,叫娘!”
朱汉民一震,忙道:“娘您别生气,民儿叫就是……”
低下了头,勉强叩下道:“义父、娘,卿儿这里给您二位叩头了。”
他一连叩了三个头,轰小倩威态一敛,美目中突然涌现两眶晶莹泪光,目注青冢,哺哺说道:“侯爷、夫人,忆卿就在二位面前,您二位看见了么?小儿女辈巳长大成人,二位该瞑目了。”
一句话也赚了美道姑不少热泪,她皓腕轻抬,扶起了朱汉民,举袖擦泪,轻轻说道:“忆卿,怡姨知道你对你娘当年怀着你嫁了你义父,很不谅解,其实你错了,你万不能有这种想法,要知道,你娘没有对不起你父子的地方,便是你爹,他也不敢有这种想法,你娘对你爹心存歉疚,那是她过于自责,而且这也是老一辈的事,做儿女的不该有丝毫不敬念头,况且错不在你娘,那是造物弄人!当年,你娘跟你爹虽有夫妻之实,却无夫妻之名,你爹远赴南荒,诛灭罗刹教,武林误传死讯,你让她一个家破人亡无依无靠的弱女子怎么办?固然她可以守,但后来境遇的演变却不容许她那么做,她为了不愿让你做个没爹的孩子,只好嫁了对她恩义两重的你义父,事隔数年,你爹回来了,可是你爹回来之后,对你娘的态度如何?——仍是一本深爱,丝毫没有怨言,站在你这个做儿子的立场上,你不但不该恨你娘,反之你还该同情她,你娘当年临去的时候,曾交给我一封信,要我在你长成后交给你,现在我可以给你了,你拿去看了之后,就会了解你娘的苦心了。”
说着,由贴身处摸出一封折叠的信,递向了朱汉民。
朱汉民静听之余,脸色连变,默默地接过了那封信。
适时,美道姑又道:“忆卿,现在不用看,等回去后再细细地看吧!”
朱汉民遂默默地把那封信放进了怀中。
美道姑又转向了聂小倩,笑道:“姑娘跟忆卿现在住在哪儿?”
聂小倩笑了笑,道:“郡主当知忆卿是朝廷捉拿的叛逆,所以我娘儿俩是居无定所,今东明西,不过郡主放心,必要的时候,我随时会带着忆卿再来的。”言罢偕同朱汉民告辞退出。
美道姑一直送到春花园外,方始依依而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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