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烛巨炮,大幅喜幛,供挂中堂,陈世倌和冰姨均已高坐,喜筵满堂,只待新人奉茶,便行夫妻交拜天地之礼。
我一路心如止水,接过喜盘龙眼干盎,要随着陈煜下拜奉茶,安澜园忽由外而内一声接一声传进通报:
“雍亲王爷到——”
“雍亲王爷到——”
“雍亲王爷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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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煜转过身,我原地未动。
年羹尧先带了一队侍卫进来清场,贺喜的人群在他几个简短命令下井然有序的分批退场,倾刻间,留在中堂的陈家人只剩陈世倌、冰姨、陈煜,还有我。
所有人都鸦雀无声,又过了一会儿,只闻靴声囊囊,四阿哥在一众亲卫簇拥下走入中堂。
四阿哥的脚步,化成灰我也认得,他的每一步,都似踏在我的心上,然而我仍是一动不动。
陈世倌同着冰姨行大礼跪下;口称:“请雍亲王爷金安!”
陈煜稍一犹豫,走到父母身后跟着跪下。
我自己动手掀去头上喜帕,偏首瞧向四阿哥。
瞧他一眼,这样简单,又这样难。
我看见他下巴上有了胡子,短短的、微青的须根,略带沧桑,而他的眼神——该怎么形容?就像晚霞在黑的画布上燃烧,淋漓尽致,令人当下心脏漏跳一拍。
他缓缓走到我面前,开口说话,两个字,是我的名:“小千……”
他停顿一下,眉目之间慢慢挑起心中万千波澜,猛地发觉别人看见了,水平无波。
我记得有一次龙卷风下,他也这样叫我,他眼里只有我,好像可以置整个世界不顾。
我和他究竟是什么关系?
本该彼此怜惜,却用苟且偿还,只因彼此心结,作成劫数。
那些尊卑、人伦、情谊统统碎裂开去,那些悲苦经营、良苦用心全然一击刺穿。
人总是有许多幻想和现实之间的选择、许多现实与现实之间的选择、许多幻想与幻想之间的选择,诸多选择中,但求一心人,白首不相离,却是我痴心妄想。
我看着四阿哥,一字一句道:“小千嫁衣在身,只拜天地君亲,王爷既然来了,不如上座——”
四阿哥不答话,右手一够,捏起我下巴,令我避无可避,他就吻下来。
他的嘴唇轮廓和我记忆中完全一样,我不自觉轻微张开唇角,他却只在我的唇上擦过,很快退后,仿佛有凉凉的风拂过我的唇,失去短暂温暖。
他露出一点点微笑,望着我,他的眼神叫我懊恼,然后他又一次贴近我,声音低如耳语:“我说过,你是我爱新觉罗〃胤禛的。你这一辈子都是我的,我绝不会放过你。”
我记起他第一次跟我说这话的情景,耳根无端一热:说什么不放过?万顷良田都给了!说什么都晚了!
“啊哈哈——”陈煜打着哈哈站起身,走到我旁边,一伸手,虚搭在我腰际,不着痕迹将我带离四阿哥,挤挤眼,道,“小千千,妹夫跟你说什么呢?”
我核子爆炸寒,小‘千‘千‘?
四阿哥抽动了眉毛:“妹夫?”
我知道这个时候发笑不妥,但是我忍不住。
陈煜从前是叫过四阿哥“表妹夫”的,一字之差,荒谬如斯。
我呢?我叫过四阿哥“相公”,从今往后,又要叫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