营长的身体不断地随着顺溜的跑动一起一伏。忽然顺溜趔趄了一下,营长立刻从他肩膀上无力地滑下去了。见状,顺溜赶紧心疼地抱起营长,再次背起他,解下皮带,把自己和营长的腰捆在了一起,连滚带爬地跑下山去。
眼见顺溜过来,众人立刻围拢上来,见众人过来,顺溜立刻焦急地问道:“卫生员呢?!卫生员呢!”
“快!把营长放下!”听到顺溜的呼喊,卫生员快步走过来喊道。
在大家的帮助下,顺溜小心地把营长放在地上。卫生员连忙走过来,仔细地检查了一遍后,叹息地摇了摇头:“营长已经牺牲了。”
顺溜不相信地看了看安详地躺在那里的营长一眼,冲上去揪住卫生员:“不可能!刚才他还和我说话了呢,对了,你快给他打强心针啊!就是上次给我打过的那种!上次你不是把我救活了吗,快给三营长打!”
卫生员伤心地说道:“强心针是给分区领导配的……”
顺溜大喊着打断了对方的话:“营长就是领导,他将来肯定能当司令!你快给他打针,快救他啊!”
卫生员摇头道:“你听我说,强心针全分区只有两支,而且上次全给你打完了。”
顺溜嘶哑地喊道:“我不信,我不信,你骗我!”说着,扑上去按住卫生员,胡乱地在他身上搜索起来,可惜,一直到将整个药箱都翻了个遍,连一只针管样的东西都没有找到。
顺溜生气地扔掉手中的药片和纱布,一把将卫生员提了起来质问道:“说,你把强心针藏哪儿去了?不说我就毙了你。”
卫生员伤感地摇了摇头继续说道:“二雷,营长已经牺牲了……你摸摸他胸口,看还有心跳吗?”
顺溜一怔,回望着僵硬的三营长。趴在他身上颤抖着伸出手放在胸膛上摸索了一阵,终于,顺溜蹲在地上放声大哭起来。
三营长牺牲了,虽然妄想着卫生员会用什么神奇的手段将三营长挽救回来,可是,当现实真的出现在眼前,并且残酷地击碎了他的妄想后,顺溜终于无奈地接受了这个事实。
三营长真的牺牲了,虽然对牺牲顺溜曾经无数次设想过,他设想过自己牺牲,设想过三营长牺牲,甚至设想过陈大雷……在他的设想里,每一次牺牲都伴随着惊天动地的呐喊和慷慨赴死的悲壮,甚至还有口号和战友们的送行。
可是,三营长却并没有如他所设想的那样,英勇地惊天动地地赴死,而是在这荒僻的小山沟里,倒在了一颗渺小的子弹之下。
完全不该是这样嘛,和设想的根本不同啊。顺溜泪眼婆娑地摇晃着三营长,嘴里不断地念叨着,哀求着。
可是三营长不会再起来了,他不会再教导大家怎么拼刺刀,不会再教导大家怎么冲锋,不会在晨起呼喊,在深夜为众人盖被了。
在众人的拉扯下,顺溜神色木然地站了起来。看着他悲伤的样子,众人没有过多地劝慰,而是收拾起心情,忙碌着打扫起战场来。
山道上,敌人遗留下的卡车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弹洞,众人担心地围拢上去,立刻兴奋地大喊道:“快来啊,他们还活着。”
听到喊声,大家纷纷凑上来,从车里小心翼翼地将十一个被俘的同志搀扶下来,经历了刚才密集的扫射,他们中有人或肩腿中弹,有人或体力耗尽,但却都奇迹般地活着。
看到在众人的搀扶下,蹒跚着走过来的同志,连长笑呵呵地望着他们道:“好好,人都在,这就好。”
而在不远处的西面山道上,排长和战士们也簇拥着吴妮走来。吴妮虽然负伤了,却满面笑容地问道:“你们陈司令呢。”
听到询问,战士立刻回答道:“报告吴大姐,司令员被召到军区开会去了。”
吴妮嗔怪道:“开会?开什么会?他连我的死活都不管?真没心肝!”
战士赶紧解释道:“不是啊大姐,是大司令把他扣在那里的,不让他参加这次行动。”
吴妮奇怪地问道:“为啥?”
排长笑着说道:“嘿嘿嘿,大司令怕司令员感情用事……嘿嘿,大姐,大司令亲自到分区来了,是他组织的这次营救行动。”
吴妮大喜,连忙追问道:“大司令在哪?”
排长立刻回答道:“在分区等你呢。”
吴妮颤声着催促道:“快快,领我去!”说着,在战士们的搀扶下快步向前跑去。
没人注意到,此刻草丛中,满头是血,僵直不动的山本,忽然微微动弹了一下,随后,缓慢地张开眼睛。
他挣扎着抬起头,伏到狙击枪后,几次用力地睁却没能睁开被血糊住的眼睛。于是,他用手指扒开了自己被血糊住的眼皮,再透过瞄准镜向外望去——
瞄准镜中,笑容满面的吴妮,在战士们的簇拥下朝马车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