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万通大急道:“你……你说过不说出来的。”
欧阳龙儿道:“这是我和万通叔叔的秘密,我们说好了,他戒酒,我保密。”
古钺聪闻此,也不便多问,心下叹服欧阳龙儿的本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有些本事确是无人能及。正自想着,黑万通道:“古大人,我酒也戒了,西北之行,你可是答应了?”
古钺聪笑道:“答应了。”黑万通大喜,转身去禀报白苗凤了。众仆人见黑万通走了,也纷纷散了开去。
欧阳龙儿见古钺聪双眼满布血丝,说道:“古大哥,你早些歇着罢。”古钺聪伸了个懒腰,说道:“我不困。”欧阳龙儿拉起他手,说道:“我今天发现一个好玩的地方,跟我来。”携着他来到东边儿一间厢房,原来厢房中有一楼梯通向房顶,上面是一个座不小的阁楼,古钺聪入殿多日,竟没留意。两人牵手上楼,却见阁楼外是一个好大的露台,是时正值盛夏,但见皓月东来,银辉满地,阵阵花香送来,古钺聪久冗俗务,此时乍见此景,顿感神明气清,欧阳龙儿拉着他在阳台上一张长凳上坐下,自己靠在他肩头望月亮玩儿。
良夜露清,佳人在怀,古钺聪握着龙儿滑腻无骨的手,身畔阵阵清香传来,不能无所感,他轻轻揽欧阳龙儿在怀中,也望着月亮,只觉不说话,也无需说话,就这样默默相拥而坐,就此度过此生,便也幸极好极。
过了良久,古钺聪道:“龙儿,我们方刚进宫,又要西去,可是到现在还没能见一眼你爹爹,你想不想见他?”
欧阳龙儿反问道:“你想不想?”
古钺聪道:“八王爷不是江湖中人,但在江湖中人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钦服,我自然想一睹他的风采。”
欧阳龙儿柔声道:“八王爷八王爷,再过不久,你就该改口啦。”扭过头去,望着朦朦月色道:“我想过了,如今之势,就算见到爹爹,也不过是一时之欢,说不定还会因此闯下大祸,与其如此,还不如待除掉刘雷傲后,让爹爹告老归田。到时候我们意气牧马放羊,自由自在过活,有的是时间在一起,又何必争这一时。”
月光之下,龙儿桃腮带笑,美目流盼,古钺聪看得如痴如醉,听她说到“牧马放羊,自由自在过活”,更是怦然心动,忍不住托起欧阳龙儿大腿,将她轻轻抱起来放在自己腿上,凑近她面颊道:“你说,这世上怎有这般明白道理,又这么好看的人?”
欧阳龙儿伸出双臂环在他脖颈,将鼻尖轻轻与他鼻尖轻轻相触,笑道:“我可不像你,做起大事来一本正经,是非分明,可是一遇到儿女之情呢就优柔寡断,稀里糊涂。”虽是如此说,言语中却是柔情蜜意,殊无半分责备之意。
古钺聪听到“遇到儿女之情就优柔寡断,稀里糊涂”,脑中却不由浮出两个人来,想起与香儿相知,起于他任情自然,香儿之死,也因他没有阻止教主派她去引高进伦入谷,没和她远走高飞,对于聂贵妃,也是凭着自己性情,全然稀里糊涂。现在想来,香儿和聂贵妃都好像一场梦一般,如今怀中拥着龙儿,不禁说道:“龙儿,我答应你,从今往后,我古钺聪绝不再糊里糊涂,优柔寡断,如有二心,管教天诛地……”一语未毕,忽觉双唇一热,胸口随之气滞,欧阳龙儿吻在他双唇上,双手紧紧搂住他。
风清月白,也不知过了多久,四唇缓缓分开,欧阳龙儿道:“我从来没怪过你,你知道吗,倘若你真和聂姊姊……我也会嫁给你,只不过这一辈子都会美中不足。”
这一吻,古钺聪只觉面红耳赤,脑中轰鸣,一时间忘了说话,只将她抱得更紧。他哪知道,欧阳龙儿和他相较,实有过之。
欧阳龙儿又道:“我问你一个问题。”
古钺聪道:“什么问题?”
欧阳龙儿道:“如果她是个丑八怪,你还会这样稀里糊涂,不能自已么?”
古钺聪一怔,知龙儿口中的“她”是指聂贵妃,自问:“如果她是个丑八怪,我还会这样稀里糊涂,不能自已么?”自己也不知道。
欧阳龙儿接道:“我知道,天下男人对她这样的女人,恐怕都是一样的难以自已,这不怪你。”古钺聪仍不知该如何答话,欧阳龙儿凑近他面颊,忽而伸手将自己胸口衣衫向下用力一拉,媚声媚气问道:“那我是不是也让你难以自已?”
月色之中,古钺聪看见她胸口抹胸若隐若现,抹胸里如雪的椒乳也依稀可见,登时又羞又惊,忙别过脸去,说道:“你干什么,你快穿好。”
欧阳龙儿哈哈大笑,粉拳轻轻砸在古钺聪肩膀,娇嗔道:“你躲什么躲,我不是女人么?”
古钺聪道:“你快穿好,”
第十八回如此持家1
次日一早,古钺聪酣梦正沉,忽听得有人推门,睁眼一看,只见一身着灰衣,满脸大胡子的男人站在晨光之中,正对着自己痴痴发笑,古钺聪吓了一跳,但片刻认出,这大汉是欧阳龙儿所扮。
欧阳龙儿笑道:“相公,我扮得怎样?”
古钺聪道:“你又想做什么?”
欧阳龙儿也不顾古钺聪只穿着底裤,伸手入被窝将他从被褥中拖出来,说道:“昨晚我说过,从今儿起,我要好好学学相夫教子,走,我们到京城中四处逛逛,买些新鲜蔬果交给钟管家做午饭。
古钺聪道:“你是朝廷钦犯,还是不要节外生枝的好。”
欧阳龙儿道:“我这样装扮,你也认不出来,谁会知道我是朝廷钦犯。”不由分说为古钺聪穿好衣服,拉着他就走。
古钺聪见她兴致勃勃,想起自入宫以来,她不是匿在绯烟宫,就是藏身英武殿,,倒也不忍拂其意,将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只觉若非自己早知是她,果然难以认出,便任由她拉到门外,说道:“你带银子了么?”
欧阳龙儿从袖中露出一个装满银子的布袋,说道:“要过日子,就要省吃俭用,所以我只带了一百两,其实我买东西也未必需要银子,但我想好了,今天我要学学讨价还价,不白拿人家东西。”她哪知道,寻常百姓一年二三十两银子已算得丰衣足食,她这一袋银子,足够寻常人家舒舒服服过活三四年。
两人携手走出英武殿,一路招飐出宫,宫中侍卫恨不能亲自为古钺聪抬轿护驾,内务府的人想来也得刘雷傲之命,并未多加盘查,没多久,两人径直来到集墟上。京城街肆人熙声攘,店肆商铺犹如满天繁星,星罗棋布,买卖声、吆喝声、讨价还价声响成一片,比之宫中凄寂森严、西北草长气清,自是另一番气象。
两人一入街肆就被集市上繁阜人物吸引,欧阳龙儿一忽儿看看东街茶馆,一忽儿瞅瞅西街酒肆,一忽儿玩玩胭脂绒线,一忽儿流连从爱乌罕敬献来的金银器,手工制品,还有来自更远的无花干果、巴达木木雕,欧阳龙儿兴之所至,目之所及,无不购入囊中,古钺聪双手没多久就抱满得满满当当。因当中多是物玩小吃,难免七零八落,他纵有绝世武功,此时亦觉莫可奈何。两人一路逛过菜市、柴市、布市,走走看看,越买越多,行到街尾,欧阳龙儿看上一块西洋花布,要二两银子,她掏出钱袋一看,不由皱了皱眉,说道:“糟糕,我忘了讨价还价,现在银子花光了,怎么办?”将袋中仅有的碎银掏出来数了三遍,仍只有两百文银子,一文也不曾多。
其实,两人所购远远无需九十几两银子,只因他二人走在街上,相貌本即不凡,一看就非寻常老百姓,欧阳龙儿又忘了还价,自不免要吃大亏。古钺聪两手不空,脖上,手臂、腰间也挂满了东西,见她银子花光,大舒一口气,喜道:“买了不少了,我们回去罢。”
欧阳龙儿道:“我还没讨价还价哪。”放眼一望,见面前有一排卖牛羊肉的店铺,她拉着古钺聪,走到就近一卖羊肉的店铺前停下,说道:“就这家了。”将空空的钱袋放入袖中,煞有介事道:“羊肉几两银子?”
寻常顾客多是问“羊肉几文钱一斤?”或是“羊肉怎么卖?”那摊主一听欧阳龙儿问“几两银子”,又见两人模样,立知今早喜鹊闹枝,交到好运了。那羊肉本是两文钱一斤,纵然是蒙古名菜羊背子,亦即是在羊腰窝往前数第四肋骨处割断腰脊椎骨,再将后部肋骨一一展开,去腿骨留尾成五叉型,这样的上等羊肉也只需两文一二一斤,羊全身上下最嫩的羊里脊,每头羊不过半斤,也不过两文三斤。那摊主望着两位,笑嘻嘻道:“明码标价,四文钱一斤。”
一旁摊主闻此,纷纷看了过来。街肆中同行间多有一个不成文的规矩,谁碰到欧阳龙儿这种顾客,他人不许低价相争,如果有人破坏规矩,日后谁也没法儿赚这钱。
欧阳龙儿不知肉市行情,想也不想,说道:“太贵了,两文钱我便买一百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