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底要干什么?”他问道。
她不回答,却哭起来。她没用手捂住眼睛,却双手垂在身边,样子像一个来找工作的女仆。她的举止显得异常谦卑。菲利普不知道自己心里是什么样的滋味。他真想立即转身离开房间。
“没想到我还会再看见你。”他终于开口了。
“但愿我死了的好。”她呜咽着。
菲利普让她站在原地。此刻,他只想到让自己镇静下来。他的双膝在发抖,他望着她,绝望地呻吟着。
“出什么事了?”他说道。
“他抛弃了我——埃米尔。”
菲利普的心怦怦直跳。这时,他懂得他还像过去一样深深地爱着她,对她的爱从未停止过。她站在他面前,那样的谦恭柔顺。他真想把她搂在怀里,在她那泪痕斑斑的脸蛋上吻个够。多么漫长的分离啊!他不懂得自己是怎样熬过来的。
“你还是坐下吧。我给你弄点儿喝的。”
菲利普把椅子往壁炉挪了挪,她坐了下来。他替她配了一杯威士忌苏打水。她边喝边抽泣着,用那双充满悲哀的大眼睛望着他。她的眼睛下布满深色的晕圈。她比他上回见到她时瘦多了,脸色更苍白了。
“上次你向我求婚时我要是嫁给你就好了。”她说。
菲利普不知道为什么,这句话似乎使他心里热乎起来了。他再也无法强迫自己不去亲近她了。他将一只手搭在她肩上。
“你遇到这样的不幸我非常难过。”
她把头偎依在他胸前,歇斯底里地大哭起来。她嫌帽子碍手碍脚,将它摘掉了。他做梦也不曾想到她会哭得那样伤心。他一次又一次吻着她。她这才稍微平静了一点。
“过去你一直待我好,菲利普。”她说,“所以我知道可以来找你。”
“告诉我出了什么事啦。”
“噢,我不,我不。”她叫喊着,从他怀里挣开。
他跪在她身边,将他的脸颊紧贴着她的脸颊。
“你难道不知道,你什么都可以对我讲吗?我决不会责备你。”
她把事情的经过一点一点地告诉他。有时她抽泣得很厉害,他几乎听不明白。
“上星期一,他上伯明翰去,说是星期四一定回来。可是他根本就没回来,到星期五还是没有回来。于是我写信问他到底出了什么事,他根本不回信。所以我又写信说,要是他还不回信,我就要去伯明翰找他了。今天早晨,我收到他律师的信,说我无权对他提出要求,假如我去干扰他,他就要寻求法律保护。”
“真是岂有此理,”菲利普大声叫道,“一个男人决不可这样对待自己的妻子。你们吵过嘴没有?”
“哦,吵了。星期天我们吵了一架,他说他讨厌我,以前他也这么说,但最后还是回来了。我以为他不会当真。我告诉他快要生孩子了,他吓坏了。我以前尽量瞒着他,后来我不得不告诉他。他说这是我的过错,说我本来应该更懂事一点。你听听他说的是什么话!但我很快发觉他根本不是一个绅士。他一点钱也不给留下就走了,连房租都没付,我又没钱,女房东冲着我说——算了,照她的说法我简直就是贼了。”
“我以为你们要租一套房子呢。”
“他是这么说过,但我们只在海伯里租了套带家具的房间,他实在太小气了。他说我花钱大手大脚,可他给我多少钱,让我浪费啦?”
她有个特点,讲起话来事无巨细全混在一起。菲利普都听糊涂了,整个事情简直不可思议。
“没有一个男人会这么混账。”
“你不了解他。现在,即使他跪在我面前请我回去我也不回去了。我过去真傻,怎么会想到跟他的呢?他也不是他所说的挣那么多的钱,他尽对我扯谎!”
菲利普思索了一会儿。他被她的悲哀深深地感动了,因此顾不得想到自己过去的痛苦。
“要我去一趟伯明翰吗?我可以去见他,设法替你们和解。”
“哦,不可能了。现在他决不会回心转意的,我了解他。”
“但他必须赡养你。他不能逃脱这个责任。这种事我一窍不通,你最好去找个律师。”
“我哪能呢?我没有钱。”
“这由我来付好了。我给我自己的律师写封信。他就是那位运动员,是我父亲的遗嘱执行人。现在我就同你一块去好吗?我想他还在办公室。”
“不,给他写封信让我交给他,我自己去。”
她现在平静些了。菲利普坐下来写了一封短信,旋即,又想到她身边没钱,他幸亏前天兑换了张支票,可以给她5镑。
“你对我真好,菲利普。”她说。
“能替你做点事,我很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