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棺椁已破,草花婆婆再也没有任何后手,闻言,她的神色有些行将就木的空洞,转而又露出一抹苦笑。
便听凝辛夷话锋一转,继续道:“虽然与我无关,但我答应你,从这里离开后,我会竭尽全力找出白沙堤这一切事情背后的真相和那一日行刑的凶手。活则见人,死则见尸,总会给你们一个交代。”
草花婆婆眼角微动,下意识想要反问什么,却已经被凝辛夷打断。
“我本可以不对你做任何保证,直接以洞渊之瞳摄魂来问你,但我没有。而你现在除了相信我,也没有任何别的选择和复仇的希望。”凝辛夷勾了勾唇角:“所以,接下来我的问题,我希望你能如实回答我。”
听到洞渊之瞳,草花婆婆倏而抬眼,她盯着凝辛夷看了许久,再想到她之前展露出来的本事,她已然确定了一件事。
“你是鬼咒师。”她盯着凝辛夷,终于松口:“既然是鬼咒师的承诺,我的确愿意相信一一。我可以答应你,但是,这样过渡使用瞳术,你不怕会变成瞎子吗?”
草花婆婆的脸上露出了一个近乎带着恶意的微笑:“你们鬼咒师,不应该格外珍惜眼睛吗?”
凝辛夷没理她,她所剩的力气只够她维持一会儿鬼咒千嶂。她径直竖起一根手指:“第一个问题,你见过虚芥影魅吗?”
这四个字吐露的几乎同时,草花婆婆眼瞳一顿。
她像是要重新认识凝辛夷般打量她,然后才哑声道:“这才是你来白沙堤真正的目的吧。”
凝辛夷道:“看来,草花婆婆是见过。”
她竖起第一根手指:“那么,第一个问题,告诉我来找你的虚芥影魅有关的一切。它的主人是谁,告诉了你什么,要让你去做什么。”
草花婆婆“嗬嗬”笑了起来:“这可不算一个问题。”
凝辛夷并不恼,只静静等她回答。
草花婆婆整理思绪,道:“我与鼓妖同为一方妖神,一人守山墓,一人守山堤。神不见神,各享一方供奉,互不相干。我见到你对鼓妖做了什么,你既然见过它的记忆,应当知道,我的来历。”>>
“但鼓妖常年沉睡,我诞生的时间,比它第一次睁眼看到我要更早许多。所以它没见过的虚芥影魅,反而是我见过。”
“虚芥影魅,是去山墓里找谢家人的。”草花婆婆回忆道:“山有山界,我不入山界,它找谢家人做什么我不知道。但虚芥影魅留下的一样东西,我可以给你。”
凝辛夷没问是什么东西,只说了一声“好”,便继续竖起了第三根手指:“第三个问题,你知道什么是白骨生花吗?这四个字与你的本体黑树,有什么关系吗?”
这一次,草花婆婆思索了很久。
然后缓缓摇头。
“我乃木魅,自天地草木而出,接受人间供奉成妖神,虽如今背弃天地,将要灰飞烟灭,但在这一次之前,我的手上,从未沾过人血。”她音色疲惫但笃定:“我的本体或许会生花,但与白骨无关。”
这种事情,草花婆婆没有必要说谎。凝辛夷的表情很平静,丝毫没有一无所获后的失望,她竖起第四根手指:“最后一个问题。两仪菩提大阵的阵眼真的在你身上吗?你有什么感觉吗?”
草花婆婆露出了一个真正的苦笑,她长叹一声:“自然是有的。这方天地的生之气息都在被大阵吸走,即便我不以天地棺椁大阵试图留下你们,白沙堤的村民们也活不长久。快则半载,慢则数年,这里终将成为真正凋零的不毛之地,与天地棺椁异曲同工。我为一方守护,实在不忍见到这样的结局,若非知道这里即将步入真正的大绝望,我又怎会行此险招。”
鬼咒瞳术构成了千嶂世界开始颤动,维持了这么长时间,已经是凝辛夷的极限。
草花婆婆看着即将坍塌的天地,知晓这或许便是自己所能看到的最后几眼世界,倏而开口:“鬼咒师姑娘,不要太相信你身边的这些人,要小心。”
话音落下,千嶂世界震颤碎裂,凝辛夷的神魂之体开始变得虚幻,不过瞬息,便已经彻底坍塌。
神魂归体。
天地棺椁也在坍塌。
顺着凝辛夷蛮力破开的那个裂隙,阵壁像是碎裂一样大块掉落下来,却在半空就消融无声。
越来越多的天光洒落白沙堤,这个漫长的黑夜终于迎来的天明。
凝辛夷那只一击劈开了天地棺椁的手也终于落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