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看了看水溶,对方正眯目冷冷看着自己。
于是黛玉轻轻笑了笑:“可是王爷,新婚未满三朝,何必一定要让喜事蒙尘?”
“依王妃之见呢?”水溶沉声道。
男儿心事也难猜
此时已至晚秋,王府甬路旁遍植枫树,正是霜叶尽染、晓枫欲醉的时刻。对着这满目的秋色,黛玉心中忽有别样情绪飘过,耳内又听水溶问的清冷,心中一沉的同时忽然有念头将自己萦绕——晨时他话已说透,言明日后除了必要的接触,二人纵在一个屋檐下也会形同陌路。只是若如此,我们当事人虽然明白是怎么回事,但新婚期间,他无故冷落于我,旁人又会作何感想?
思到定会引起的种种臆测,黛玉蓦然不寒而立,沉吟片刻决定做些什么做为日后种种难堪的掩饰,话未出口却从水溶的瞳孔里瞧出了一丝妥协,虽然微弱的不易察觉,但还是奇异般让她的心一软——
一时间黛玉暗叹,自己劝慰自己道:还是算了吧,在人前作河东狮吼状,只怕自己尚没有这个修为呢!
彼时黛玉已下定决心在人前和水溶反目,以做为来日水溶冷待自己的缘由。可她到底没有在人前发威的信心,于是自思:
——再说就算自己舍了脸面,纵瞒得了一时,又怎能瞒得了一世,那么,何必还在人前和他翻脸,惹怒了他恐怕亦是不得了的事了吧!
于是黛玉低低一笑,游目追逐身旁落叶:“性子慢不要紧,往往这样性格的人都比较细心,让他们管理花草如何?在拜见太妃途中,我曾见一些下人们在整理庭院,虽然尽职,但过于粗心了——分明有些花还开得甚好,因为外力粗暴却让它们过早的离了枝头。”
水溶表面上对黛玉的言语显现出不耐,心内却也担心她在人前不给自己台阶下——,在扬州时他已领教过眼前女子、如今已是自己侧妃的女子的聪颖和柔中有刚,加上自己本意也并不欲如何这些小太监,又听她话中带了凄测,不知不觉中竟然如中蛊般应了一声:“好,就依王妃——,只是太妃庭中已有专人,你那里又不方便,就让他们去我的住处应差吧!”看在外人眼里竟是难得的柔情款款。
小太监忙扣头谢恩。眼看事情解决,黛玉便欲上车——,谁知还未走到车前,却见一个长史匆匆赶来:“王爷,宫中来人了,是六宫都太监夏守忠!”
水溶一皱眉:“难道是来催了,不是还没到时辰么?”
长史恭身道:“奴才略问了几句,说是皇上忽然起驾铁网山,贤德妃和柳娘娘随行,如今只怕已离京几十里了。”
水溶一愣:“此时离京?”黛玉却在听到这个太监的名字时心内涌起阵阵不舒服:
自己不是一次听到过这个人的名字了,往年每到年节他都会到贾府去打秋风,时而言说要买房子,时而又讲要买地;或打着为元妃采办东西的名义,反正总能找到若干理由,每次不刮一笔钱财是无论如何也不肯离去的。听说他常常骑马而至,进府门连马也不肯下,次次又吃又拿,竟连凤姐那么应酬自如的人也对他无可奈何——,今儿听说是他来,即安心要看他长的是怎么一付嘴脸!
正想着就见七、八个小黄门拥着一个着蓝色内宦服饰的中年太监低头猫着腰以碎步跑了进来:那神情哪有传说中的一丝倨傲和不可一世?简直是一付标准的奴才相!
只见他对着水溶谄媚的笑了一下,接着双膝着地:“奴才夏守忠给北静王爷见礼!”
水溶叫起后方飞快的跑至南头面北而立,并从小黄门怀内拿过圣旨,抖索索展开朗声念道:“圣谕,北静王水溶接旨——朕夜得一梦,先皇身陷潢海铁网山水深火热之中,朕思此地乃列祖列宗陵园归葬之地,欲亲往此处祭奠。离京仓促,不及告之众臣,朝政暂由尔于东宫储君兼理!钦此!”宣旨毕双手捧着将圣旨向水溶面前一递。
水溶一言不发接过,皱眉道:“这太突然了!”
夏守忠诚惶诚恐道:“可不是,谁知道皇上忽然做了这个怪梦呢!”
闻言水溶上下打量夏守忠,夏守忠忐忑不安的左顾右盼,几次和黛玉的视线撞到一起。
忽见水溶出其不意变了脸色:“这事是什么时候决定的,本王怎么不知一点风声,谁能相信什么怪梦一说?难不成是你在骗本王?”
“王爷折煞奴才了,给奴才十个胆也不敢欺骗王爷!决定日就是昨天,王爷大婚之日。”夏守忠在众黄门里一直德高望重,是宫中唯一能和大明宫总管戴权相提并论的大太监,见状大惊,身子不由簌簌抖成一团,连带吓慌了跟随他而来的小内侍,大家忽拉拉跪倒一片。
夏守忠挣扎着也拜至地上,水溶依旧寒着脸色。夏守忠目光扫过黛玉,接连扣头道:“说起来奴才还没有恭喜王爷新婚小登科之喜呢!”边说又边转身向黛玉跪扣:“这必是新王妃了,真真的花容月貌,说句不敬的话,比贤德妃更青出于蓝啊!”话语机辩,竟象水溶从没有逼问过他一样。
旁边黛玉心中不免嫌恶:这般畏缩样,不是你当时找至荣府索要财物的时候了!
同时听到元春的名字略略一怔,一个藏了三年的疑问又在心头升腾:不知贵为贤德妃的元春表姐,你和我父被冤之事有无关联?懊悔当时元春归省时没有机会相问,——本以为今日会弄个水落石出,没想到她又伴驾出宫了!
心中强制着压下疑问,黛玉劝慰自己:那就说明今日不是探秘的时侯。
“既如此,我的王妃宫中这一遭就可省去了?”正想着瞥见水溶皱眉,也好似方才无事发生一样。竟然能于顷刻之间回复平静,且喜怒不形于色不怒而威。黛玉听出他问的是夏守忠。
“容皇上回京,再行召见。”夏守忠略一迟疑:“不过太后着奴才传旨——,王爷若不急着处理朝政,可带新王妃觐见!”
水溶回视黛玉:“王妃意下如何?”
黛玉心中踌躇,自己最是喜静之人,若无必要实在不愿进什么宫见什么驾!刚要回绝却听水溶仿似商量的口气道:“本王的皇祖母一向待本王最好,一直盼着我能娶亲,况昨日她老人家又崴了脚,虽说不太严重,可于情于理,王妃是否应随本王探视她老人家?”
黛玉心中苦笑连连:自己是连拒绝的理由都找不出来啊!
夏守忠也跟着相劝:“王爷说的是,皇后娘娘和太子妃也曾叮嘱奴才——,若王爷公事烦忙,由奴才将王妃带去也是可行的,奴才一路上必将尽心竭力扶侍王妃!”
水溶依旧不言不语,只拿目盯住黛玉,黛玉回望他:斯人玉树临风,面如春晓之月,初看温和,细看那一双眸子却如料峭春寒里两泓泠泠碧泉,冷澈中却又带一丝温情,使人不忍也不能拒绝。只得低低应道:“还请王爷相伴!”
水溶唇边便绽出笑意:“如此甚好,我们就去宫中盘桓一日吧!”黛玉只得和他在人前作出相敬如宾的样子来。
而黛玉离去后的北静王府内,水溶寝宫颐和轩前到处都是各司其职的内侍宫女。这里也有一个掌宫承御,名唤潋音。此时她正站在颐和轩前看那新来的四个小太监整理花草。正看得入神忽听耳边道:““潋姐姐,今儿闲了?”
潋音抬头,一个清秀的女子娉娉婷婷向自己走过来,竟是和自己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