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不知不觉就被感染了,一起听着,笑着。
“我会让下燕村的村民,日子越来越好,我会让这方天地,变得越来越漂亮,我会让这爹和小石头,还有婶儿都过上好日子。”
我会的,我会的!
……
……
……
扈才俊敲了敲门,等在外面。许久之后,才听到里面传来沉闷的声音:“进来!”
扈才俊就轻轻推开门,抬头看了一眼,然后低下头走了进去,低声道:“府君大人。”
府君的办公之所略显憋闷,四面的窗户都关着,密不透风,阳光在窗纸之上投下树影,轻轻晃动着。府君坐在那勤耕致学的牌匾下面,正皱眉沉思,显然在为难什么。
扈才俊瞥了一眼,就看到那似乎是蒙城的账目,触目惊心的赤字,一笔笔都纠结在一起。
在府君的面前站了许久,府君这才揉了揉太阳穴,抬起头来,看着眼前的扈才俊。
“哦,是你啊……你叫……”府君显然是想不起来他的名字了。
“学生扈才俊。”扈才俊连忙行礼道,心中却是无奈,没想到府君竟然记不起自己的名字。
“哦,你有什么事?”府君向后靠在靠背上,硬邦邦的木椅子,即便是垫了软垫,也并不怎么舒服,所以府君的心情不怎么好。
“禀大人。”扈才俊连忙把手中的书册呈上,“昨日学生听府君提到税收和账目……”他抬眼看了一眼,发现府君并无不悦,只是等着他接着说,于是继续道:“学生斗胆,清查了一下案上的一些税收记录,然后连夜清算,发现有一些地方的税并未收上来。”
“因为时间有限,所以学生先清算了一个乡的九个村子,其中有几个村子漏税严重。学生想,如果差人把这些村子的赋税补收上来,估计就能暂解燃眉之急。”
府君接过了扈才俊手中的书册,皱眉看了起来,上面一笔笔,有理有据,有来有去,记得格外清楚。九个村子每年的赋税一一誊抄在纸上。各地的赋税,却不仅仅是银钱,诸如粮食、劳役等等皆可抵税,这一笔笔按照物价计算起来,加减乘除,清晰非常。看了片刻,府君的眉头舒展开来,道:“你叫扈才俊?你精于明算?”
“学生不才,略微研习过。”扈才俊又行了一礼,道,“学生自幼喜欢研习《九章》、《海岛》、《孙子》、《五曹》、《张丘建》、《夏侯阳》、《周髀》、《五经》、《缀术》、《缉古》等算经古籍,曾经想过要考取明算科,但明算终究算不得大道,所以才专心苦读诗书。”
“嗯,不错……”府君皱眉看着,其实府君算是一个颇为粗放的人,他的管理方式也是如此。为府君数年,诸多细节都不曾顾及,民风也略微开放了一些。但是天公不作美,最近这些年不是大旱,便是大涝,这种粗放的不与民斤斤计较的管理方式,便渐渐吃不开了,所以最近府君才广开言路,选拔人才,打算充实一下自己的管理队伍,走精细化路线。
他虽然不精于明算,却懂得用人,看到扈才俊如此上心,便道:“既然如此,那就传令主薄,让他着人去督促一番,你把其他的那些也都整理一下,若是需要人帮忙,就去账房找几个人来,便说是我安排的。”
“谢府君!”扈才俊不卑不亢地行礼,转身走出去,走到门外,这才冷哼一声,低头看去。
那九个村落,排行第一的,赫然就是“下燕村”三个大字。
十年前开始,下燕村的账目就混乱不堪,一笔笔流水自相矛盾,扈才俊也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账目理清,而且算出了下燕村所缺的赋税,足有十成之三。为了保险起见,扈才俊还刻意核对过,自问清晰明了,滴水不漏,即便是家中的账房先生,也看不出丝毫的差错来。而现在,府君已然下令收缴所缺赋税,扈才俊就不信这个子柏风还能翻出花来。
子柏风啊子柏风,若论“明经”、“明策”我自问不如你,但是若说“明算”,你子柏风拍马也及不上我。
当初你子柏风说我扈才俊只是阴谋小人,那我便让你知道,我扈才俊可不只会阴谋,我这堂堂正正的阳谋,看你怎么接!
如果刚刚当了村正,就被人撸掉乌沙,那可笑煞人也!
而且此举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在府君面前显示自己的能耐。扈才俊最擅长的一点,就是投其所好,他看得出现在府君要改变自己的管理思路,故而先行一步。只要这次做好了,日后难说不能成为府君的心腹。
想到得意处,扈才俊情不自禁昂首哈哈大笑,刚刚大笑出声,却是面容一僵,就看到对面站着一位身材高大,面容坚毅,身穿戎装的青年将军,正用狐疑的目光看着他,一手按在腰间的长刀之上,似乎在判断要不要将他拿下。
这位将军扈才俊却是认得,正是那位下令对他严加逼问,差点把他屈打成招的陪戎校尉,这人姓落,名南,表字千山。
“落将军!”扈才俊慌忙行了一礼,转身匆匆去了。
那青年将军狐疑地盯着他远去,这才收回目光,走到了府君书房前,抬手敲了敲门,道:“末将求见府君大人!”
不等里面回答,他就推门走了进去,对着府君一拱手,道:“义父!”
“坐……”府君非常随意地挥挥手,青年将军就在一旁端坐下来,即便是坐着,腰杆也挺得笔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