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如今天冷的很,这药从小厨房一路端到这里,又在胤禔手中耽搁的久了,倒并不算烫嘴。
一旁的嬷嬷连忙端出一碟子蜜饯,接连吃下好几颗,张佳氏这才勉强压下喉中的苦意,神色也愈发寡淡了起来。
一旁目睹此事的老嬷嬷吓的满脸苍白,然而从方才起便被接连扫了面子的胤禔这会儿却不见丝毫气怒之色。
随手将空了的药碗递给一旁的奴才,胤禔接过帕子擦擦手,看着眼前之人眼中还多了些惊喜。
“福晋倒是好魄力!日后咱们得孩儿必然也得是最能耐的巴图鲁!”
想到这里,看着福晋还未明显的肚子,胤禔面上不由露出了几分期盼之色。想他胤禔打小喜武,少时便于同龄之中少有敌手。十几岁便能随皇阿玛征战沙场,不过弱冠便曾亲领兵马,斩敌首于万军之下。
不说赫赫威明,起码今日朝堂之上,尚有他胤禔一席之地。也都是他一刀一枪实打实拼下来的。人走到如今这般地步,期待传承乃应有之宜。然而他寄予厚望的昱儿,却偏生打小损了身子,每每教他心下难以言喻。
如今对着这个同为嫡出的孩子,难免多了些期望。
榻上的张佳氏倒没注意到对方的复杂心境,只提到孩子,张佳氏面上有一瞬间的柔软,手上下意识地扶住了肚子。胤禔眼睛一亮,刚想再接再厉再说道什么。谁曾想下一瞬,便见室外一内侍满脸焦急地奔了过来。
哪怕隔着帘子,依旧听得到小内侍几乎撕心裂肺地哭喊声。胤禔眉心一跳,在张佳氏还未开口之际,便直接将人喊了进来。
小内侍甫一进门儿便扑倒在地,颤抖着身子,眼泪一把鼻涕一把道:
“王爷,不好了,大阿哥他……他晕过去了!”
“什么!”
胤禔蓦地一惊,当即便从榻上站了起来。
突听此事,另一侧的两位福晋也吓得不轻,床榻上张佳氏更是挣扎着想要起身,被一旁的嬷嬷赶忙拦了下来。
而这时候,床边儿的胤禔早就没了踪影。张佳氏微微一怔,眼中闪过些许自嘲,又转瞬间恢复平静。
仿佛从始至终,都未有丝毫波澜。声音镇定而平静道:
“林嬷嬷,伺候本福晋更衣!”
“福晋!大阿哥那儿这会儿还不晓得是何情景,您这身子才将将有些好转,当真犯不着淌此浑水啊!这……这万一出了什么事儿,福晋可千万要为腹中小阿哥想想啊!”
一旁的老嬷嬷抹着眼泪劝道,然而榻上张佳氏依旧摇了摇头,看似柔弱的眉眼间确实一派坚定之色。
“嬷嬷!就是为了他,本福晋才非要去不可。”
张佳氏轻抚着腹部,目光含着无尽的慈爱。一旁乌拉那拉氏眼眶微酸,忙上前帮着收拾了起来。
见两位福晋俱是这般态度,老嬷嬷这才意识到了什么,也怪张佳家家中环境简单,张佳氏本人眉眼又一副柔弱可怜,同顺治朝那位董鄂氏实属一挂。家中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女儿(妹妹)有朝一日会嫁入皇家。家中远在外地,有些东西难免疏漏了许多。
便是张佳氏本人,因此吃的亏也委实不再少数。
明白了轻重,老嬷嬷当下再也不敢行阻挠之事,只含着泪亲手替主子打理着衣物。
一路上乌拉那拉氏有意无意地照顾着对方的情绪。
“嫂子莫要嫌弃弟妹多嘴,只我冷眼瞧着,大哥待嫂子还是有几分情义在的,方才也是急昏了头,万没有轻待嫂子的意思。”
对比张佳氏只微微一笑,温婉而又带着几分疏淡,继而轻轻摇了摇头。
“多谢弟妹,嫂子心中有数。”
乌拉那拉氏便不再多说些什么,只握着对方的手复又用上了几分力气。
两人到时,屋里已然乌泱泱的一片,先头福晋在生下大阿哥之前,前头还是有四位年长些的格格。只东西如此,人亦如此,一旦多了便不那么使人珍惜了。
更何况后来太子娶福晋之后,当时来自于宫里娘娘,甚至底下拥磊的众奴才的压力,都时常压的先大福晋伊尔根觉罗氏喘不过气儿来。这肚子卸了又大,本身便精力不济最后更是熬干了心血,更甭提教养女儿了。
胤禔倒有那么几分慈父之心,然而本性过于粗莽,于后宅女儿家少有使得上手的时候。后来的继福晋又因着弟弟莫名结下仇端,张佳氏因此更避讳了许多。
如此一来,大都经由宫中嬷嬷调教,几位格格的性子可见一般。
温婉贤淑是有的,然却活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般,先大福晋威仪有度,张驰得宜却未曾学到半分。
此时几位格格看着眼前面色通红,昏迷不醒的弟弟,只一味忧心忡忡,红着眼泪,却半点不知如何是好。
见此情景,乌拉那拉氏不由想到先大嫂种种威仪气度,心下不免有些微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