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人点了点头,“我也不是那等喜欢乱嚼舌根子的人,只是事关令姐的婆家,这才和你说道说道,金陵城知道的不多可是我娘家那里知道的人不少。我也不敢扯谎,特地派人回娘家打听过,你若是有什么疑虑,大可以派人去打听打听……”
沈紫言顿时心乱如麻,一时间想到了许多许多,犹豫着要不要将此事告诉沈紫诺。现在那孩子虽然养在李家,可没有一个说得出的名分,大家也就含含糊糊的这么叫着。若李骏是简简单单被人误解,那还好说要是他打算替他弟弟背下这黑锅,沈紫言作为沈紫诺的亲妹妹,可是万万不能同意的。
只不过,沈紫言苦笑了笑,自己虽然是沈紫诺的妹妹,可对于李家的家务事,根本没有插手的权力。现如今,也只能先和沈紫诺商量商量,再看看情势,才能决定该如何做。
这样想着,沈紫言很快就平静了下来,对大夫人说道:“俗话说家丑不可外扬,这事还请大嫂暂且不要说出去。”大夫人连连点头,“你放心,这话我只和你一个人说过。只不过,我也有话要劝劝你,这事你可得好好和令姐说说,免得到时候自己吃亏!”
这话哪里用大夫人提醒,沈紫言早已盘算好要和沈紫诺好生说说,只不过还是感激大夫人的提醒,“大嫂说得是,这事我定然会好好和大姐絮叨絮叨的。”大夫人叹了一口气,“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沈紫言想到沈紫诺柔弱的性子,也叹了一口气,想着大夫人是有孕在身的人,也不多留忙起身告辞。大夫人亲自送着她出了门,连连嘱咐她,“要是心里有什么不痛快的,只管来和我絮叨,我成日里窝在暖阁里也没趣的紧。”因为这一胎来得艰难,大夫人自然是甚少出去走动,沈紫言也能理解她闲来无趣的心情,忙应了一声。
大夫人又吩咐身边的妈妈给她掌着两个灯笼送她回院子,沈紫言想到杜怀瑾还在院子外面候着,含含糊糊的拒绝了:“倒不用劳动两位妈妈了……”大夫人却格外坚持,“那可怎么行,这路上不好走,你要是磕着碰着了,可怎生是好?”
沈紫言还未来得及答话,就听不远处一个婆子惊呼:“三少爷,您怎么来了?”沈紫言一个激灵,忙望向声音的来源处,就见到浓密的树荫下,杜怀瑾背手而立,也看不清神色,只是给人一种格外安心的感觉。
也不知杜怀瑾低声和那婆子说了些什么,就见那婆子急急忙忙的奔过来了,“三夫人,三少爷来接您回去呢。”大夫人听着就笑了起来,“这可真是夫妻情深……”笑着转向方才拿着灯笼的妈妈,“这灯笼也不必打了,有三少爷呢。”声音里是少有的戏谑。
在众人面前,沈紫言面上一阵发热,好在天色已晚,也看不出来她面红耳赤的模样,慢腾腾的朝着杜怀瑾的方向走去,方才被大夫人带来的消息所困扰的心情也变得轻快了些。大夫人站在门前,看着他们二人比肩而立,活脱脱一对金童玉女,眼里划过一抹落寞,久久没有说话。直到小咖忍不住提醒:“夫人,外间风大……”大夫人这才回过神来,脚步沉重的走向内室,嘴角溢出一丝苦涩的笑容。
沈紫言跟着杜怀瑾出了院子,就歉意的笑了笑,“和大嫂说了一会话,就忘了时辰了。”杜怀瑾轻笑道:“没事,我也正好看了看月色。”沈紫言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想到大夫人说的话,情绪有些低落。她从来不是自寻烦恼的事情,可是听着大夫人话里的意思,再想想李骏的表现,就觉得自己的担心不是空穴来风。
难不成李骏是打算自己认下那孩子?
杜怀瑾及时察觉到了她的低落,轻声问:“是不是大嫂和你说了些什么?”沈紫言苦了笑,摇了摇头。又想到天色太黑,他可能看不见自己的动作,就说了句:“也没什么大事。”
落在杜怀瑾耳中,就是有事的意思了,追问道:“到底是什么事?”
一副打破沙锅问到底的架势,沈紫言并不想拿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来麻烦他,只是这事事关沈紫诺,也正好让他帮着出出主意。想了想,就将大夫人的话尽数告诉了他,“……我就是担心大姐夫会认下那孩子。”
她说完这话,杜怀瑾也是面沉如水,他沉吟了半晌,说道:“十之八九是这样了。我听说李家三公子的夫人,脾气暴烈,堪称是河东掉吼,若是知道李三公子有这事闹出来,多半会不依不饶了。”
沈紫言听着他的话,心里无名怒火噌噌直冒,明明是李家三公子的私生子,凭什么要养在李家二公子名下?哪怕李家二公子是做哥哥的,应该帮衬着弟弟,可也没用这种背黑锅的说法!再说,那孩子不明不白的,养在李骏名下,自己的姐姐将被置于何地?这要是李骏自己的风流韵事造成的孽果,沈紫言自然也没有别话可说,可这事和李骏一点干系没有,为什么到头来负起责任的却是李骏?
说白了,李骏认下那孩子,那孩子就是名义上的庶长子,沈紫诺嫁进去才多久,刚刚小产,还没有自己的孩子,现在凭空就冒出了一个庶长子,怎么看怎么生气!虽说小孩子是无辜的,可这祸是李家三公子闯下的,也没有让沈紫诺和李骏来承担这后果的道理!
光是这样想一想,就觉得让人着恼,不自觉的声音放大了些,“总不能为着李三公子的夫人,就这样不明不白的认下那孩子吧。”杜怀瑾的声音不急不缓的传了出来,“现在倒也未见得分明,我猜李夫人还不知道这孩子是李三公子的吧。”
沈紫言顿时语凝,又是好气又是好笑,“难不成是大姐夫瞒着李尚书和李夫人,就这样偷偷抱回来的?”杜怀瑾摸了摸她的头,“你先别急,明日你就找个由头去寻着大姐探探口风。”
李尚书和李夫人都不是那不明事理的人,若是知道那孩子是李三公子的,不可能糊里糊涂的就让几个婆子带着。多半是大姐夫在他们面前说了什么,他们只当那是大姐夫的私生子,你姐姐又是后进门的,自然也是不好处置那孩子了。”
“这么说,就是大姐夫顾念手足之情,想要为李三公子瞒下了。”沈紫言一声冷笑,“这可真是好哥哥!”杜怀瑾听着她话里的讽刺,轻轻笑了一声,忍不住摸了摸她的头,“你也别急,回头和大姐好好说说,这事我看还是要和李夫人挑明的好。”
这话正说到沈紫言心头去了,她赞同道:“我也是这样想,这事一定要和李夫人挑破,只是不能由大姐去说,得想个别的法子才好。”说着,似笑非笑的看向杜怀瑾,“据我所知,三郎的鬼点子是最多的。”
杜怀瑾无辜的眨了眨眼,“娘子误解了……”沈紫言嗤笑了一声,“娘可说过了,三郎从小就是个调皮捣蛋的,鬼精鬼精的心……”杜怀瑾抚额轻笑,声音里带了几分暧昧,“娘难道没和你说,她盼孙子盼了好几年了?”
第一百八十章 变化(一)
沈紫言没想到这时候他还能没脸没皮的开玩笑,推了他一把,嗔道:“人家和你说正事呢。”杜怀瑾就着她推向他胸口的手握住了她细滑的小手,紧紧攥住,一本正经的说道;“我和你说的也是正事。”
说罢,见着沈紫言不说话,唯恐她恼了,忙加了一句:“明日一大早,你给娘请安以后,就去李府探探口风。”沈紫言心里正烦闷着,听着他的话,点了点头,心里有些没底,“大姐最是那心慈嘴软的人,就怕她心里没个计较,大姐夫说什么她就听什么,到时候反倒不好收场。”
“子嗣之事是一个家族的大事。”杜怀瑾在这一点上格外坚持,“总不能为了所得兄弟的情义,就稀里糊涂的背了黑锅。”说到最后,语气已有些冷厉,“自己做错的事情,只能自己承担,缩头缩尾的推给旁人,可不是什么君子作风!”
他的话掷地有声,沈紫言字字句句都听在心上,叹了一口气,“只盼着李三公子能这样想才好。”杜怀瞪冷笑道:“他若是能这样想,就不会有今日的结局了。戏子无情,戏子的妹妹品德也不见得好,可那也是他自己不检点,不然怎么会闹出私生子来!”
沈紫言一阵默然,也不知道是不是勾起了杜怀瑾的心事,总觉得他在这一点上,反应得有些过激。下意识的,沈紫言就想到了福王府的二少爷杜怀珪。他的生母趁着福王酒醉做下了那不光彩的事情,生下了他。是不是在杜怀瑾心中,对这件事情也是颇有怨言?只是碍于他父亲的威严和体面,从来也不提及,只是今日借着这事抒发了自己内心的愤慨?
正欲说些什么宽解,杜怀瑾却摸了摸她的头,柔声道:“我是不是吓着你了?”方才还是咄咄逼人的语气’现在又是柔和得如同三月春雨,沈紫言对这语气的变化着实有些难以适应 只得默默摇摇头,“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