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峥恨得牙痒,摸到厨房,发现这个庄子好像过得还行,除了剩饭竟还有一些做好的吃食。从蒸笼里摸到了两个蒸饼,缸里舀了一瓢冷水就着吃完,又摸了两个蒸饼揣到了怀里预备当明天的早饭。
躲在墙角看他们把柴草整束打成捆儿,整整齐齐地码在了车上,又清点了一回其他的物事,拣了一辆有空隙、罩了油毡的车钻了进去。很感激管事办事心细,怕下雪打坏了东西。迷迷糊糊就睡了过去,半夜被冻醒了一次,又接着迷到了天明。
天刚亮,院子便人声鼎沸,好些人吃饱喝足,继续上车,一个车队往城里送东西。听他们聊天可知,这样庞大的车队并不是每天都有,只是因为要过年了,有几天的时候可以休息,所以要往主人家一次送足物资。
元峥不由庆幸还能搭上这一趟车,否则以他的相貌,只要被人瞧见了就容易被打听到,就很麻烦!还好,等到了胡商多的地方这个麻烦可以减到最小。
最可恨的是,那个老头子也腆着一张老脸要求搭车,车夫们居然很和气地同意了!定襄侯不是传说中很能打的大将军吗?这么和气做什么?!
元峥不敢等车进府,万一陷到哪个府里就坏了,他得去寻胡商们的驻地。可路上的行人并不少,想跳车也很为难。元峥只好退而求其次,趁老头子看到路边一个卷毛小孩儿的时候从车上落了下来,一落地撒腿就跑,也不顾道路。
反正,京城的胡人比别的地方都多!
身后传来惊呼声:“是你吗?小郎君?”
元峥跑得更疯了!不能被他抓到!亏得老头子上了岁数了,也跑不太快,才没有很快抓到他。元峥也跑出了经验,专往人多的地方拱,遇到路口就拐弯。他也不辨方向,跑得一头一脸的汗,抬起袖子胡乱一抹,接着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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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吁——”“嘶——”“哎!”“呯!”
元峥被撞倒在地,一个穿着讲究的仆人大骂:“哪里来的臭要饭的?惊了郎君的马!”
元峥不敢抬头,飞快地拣起地上的头巾不顾上来沾上了尘土,努力把一头小卷毛都包住。
一个带点骄横的声音懒洋洋地说:“京兆最近在干什么?大清早的就不清街道……咦?卷毛?抬起头来!”
元峥不想抬头,又怕后面老头子追了来,再心急,仆人已不顾他一身肮脏上前提起了他,扳着他的脸给坐在马上的人看。
马上、马下两个人的眼睛里都露出点意外。
元峥讨厌这个高高在上的王八蛋,但是这个王八蛋确实长得不错,是他平生见过的最好生的少年。十四、五岁的样子,眉眼精致的难描难画,表情也带有点漫不经心的骄横,一配上他的脸就又显得理所当然了。原来长得好看的人也可以惹人厌!
钟佑霖惊艳到了极点,他从来没有想过,能够在一个小女孩儿的脸上看出“娇艳妩媚”四个字的影子来。小女孩儿显然是有胡人血统,皮肤白皙,大概是因为出了汗,抹花了脸,仍然能看出长得好极了。一头卷曲的长发,眉色颇深、眉形齐整,一双大眼睛透着明艳的光彩,鼻梁端正高挺,失尽血色的唇形极美,尖尖的下巴很适合用两根手指捏住,小小年纪就显出些妖娆美艳的味道来,端的勾人魂魄。
钟佑霖跳下马来,亲切地问:“冲撞小娘子了,真是对不住!小娘子家住哪里?我送你回家。你受伤了吗?快,请大夫去!”
后面传来老头子打探的声音,元峥当机立断,承认了“小娘子”的称呼。他年纪还小,本就在雌雄莫辨的时候,长得又很……呃,不太好分辨,声音也不须刻意伪装,只消放柔一些就能蒙混过关:“我家里,没人了。就我一个。”
一直以来他都不把这话说出口,也以为自己能挺过去,不想话一说出来眼泪就要往下掉。
钟佑霖道:“你别哭啊!这样,你跟我回家吧,我家多养一个人还是养得起的。”
虽然不想入权贵府邸,但是被老头子拿住了更糟糕!元峥当机立断:“好。”
这本是很寻常的一件事,至少钟佑霖还不是强抢民女入府。实际上,就算强抢了,权贵们也能给它算作是“自愿”,这种事情三不五时就会发生。大多数的人是争不过权贵的。钟佑霖也没有放在心上,他只是觉得自己又做了一件好事,放任一个孤女在外面生活,多难啊!那一瞬,他想到了自己的表妹。
“把她送回府去,换身干净的衣服,就留在府里吧。”随口吩咐一句,钟佑霖又颠儿颠儿地跑去看他表妹公孙佳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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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峥被送进了湖阳公主府,一个不男不女的人瞄了她一眼,皱一皱眉:“这府里是讲规矩的地方,敢狐媚小郎君就是一个死!”
元峥心道,您放心,您家小郎君我也不想娶!口里唯唯:“是。”
大概是听了他的处境,宦官也没那么刻薄了,说:“带她去洗个澡,换身衣服,不要放在郎君那里!唔,旁的活都要教,她先干洒扫吧。”
一个小宦官把他领到了浴房,只有一个大木桶,居然还有热水,旁边一套粉色的裙装。小宦官看他长得好看,话也多了一点:“你运气好,快过年了,都在发新衣,每年会有一点节余预备着。这是你的了,洗澡自己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