辩机道:“正是。她自己本姓芩,十六岁嫁到了王府,那时,段兄还在漠北征战。”
可可扶着阿柯坐下,问道:“那么说,段夫人是从夫家逃出来的咯?他的丈夫呢?难道就这么忍气吞声,不出来追她吗?你们汉人对这婚嫁之事,可看得很重啊。”
辩机道:“怎会没有?只是段兄的‘鬼影刀’却是他们比不了的。在下在长安时,就听说王家的人潜伏在山东一带,准备截杀。结果四十几人围攻段兄一人,竟硬是被他二人突围而出,还送了二十几条人命,天下震动。段兄武功固然高强,却有一点致命之处,那就是太轻信人了,不知道人心难测,滥交朋友。昨日那位沙老大,就曾是段兄的坐上之宾,称兄道弟。还有那位给段夫人下毒的‘飞斧帮’帮主,段兄得势之时,与之一道出生入死,拼命拼来的交情,被王家稍加引诱,就下了黑手,嘿嘿,嘿嘿,当真是生死之交。在下日夜兼程赶来,就是想提醒段兄,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步,唉……”
阿柯听到他说这番话,似乎对段念不可谓不关心,心中稍平,刚要开口,却见辩机面带微笑,道:“这大概就是天意吧,呵呵。天意如何,终究人力不可违之。下次可不能做这类傻事了。”说着连连摇头,检讨自己。
阿柯一句安慰的话到了嘴边,出口已变成怒骂:“什么叫天意不可违?救人的事,就叫做傻事吗?臭和尚你到底是不是人吶!”就要和身扑上。
可可在后面轻轻一推,阿柯“哎哟”一声摔倒在地,爬不起来。
可可道:“你急什么,听人家把话说完呀。就你这身体了,还想多添几处伤是不是?”
辩机依旧一脸灿烂的微笑,毫不动容,道:“在下说过几次了,我不是和尚,下次可要记住了。”
可可道:“是,记住了。和……哎,你刚才说段夫……哎,王夫人的夫家王镜,后来怎样了?”
阿柯拿手使劲拍她,道:“什么王夫人?段夫人!”
辩机道:“王镜自小身子虚弱,生有绝症,在他们女儿出世一个多月,就病死了。”
可可“啊”的一声,跟着叹道:“原来……王夫人是独身多年了。”
阿柯怒道:“什么王夫人?段夫人!”
可可恼道:“你讲不讲理?人家以前没遇到段大哥时是王夫人啊。大……嗯……你、你接着讲啊,别理他。王夫人又是怎么见到段大哥的?”
辩机道:“这个嘛,在下就不太清楚了。只隐约听说,在王老爷子五十七岁寿辰那天,段兄也应邀参加。大概就是在那个时候遇见王夫人的。两个月之后,王夫人便被秘密关入王家祠堂,严加看管。嘿嘿,嘿嘿,这两个人还真是干柴烈火,一点就着。”
阿柯深深吸了一口气,双手撑地,费力地站起身来。他面色铁青,却看不出气急败坏的样子,甚至有些怜惜地看着辩机,并不言语。辩机原本嘻嘻笑着,与阿柯对望一阵。慢慢的,他的眼中神色闪烁,脸也僵硬下来。
可可见两人都是木着脸对视,深怕阿柯又将扑上去,忙跳起身来,拦在两人中间,道:“和……哎呀,辩大哥,你快讲,那段大哥又是怎么把王夫人救出去的?”
辩机“哦”的一声,转过头,有些心不在焉地把玩垂在他面前的柳树根须,道:“那……那就更不清楚了。段兄十天之后就与王夫人一道逃出了祠堂,千里流亡去了。这种事,他们关中铁刀盟守口如瓶,旁人又怎会轻易知道。我曾听说关中铁刀盟规矩甚严,若有人犯了帮规,重到无可挽回的地步时,无论是帮主也好,长老也好,一律要服下一种密传毒药,赶出帮门。武林三大帮派,铁刀、飞剑、玲珑枪,嘿嘿,铁刀盟十数年来都是稳坐的头把交椅,这次破门而出,段兄可说是五十年来江湖中被废了的身份最高的人了。”
可可道:“毒药?段大哥并没有立即死,那是手下留情了?”
辩机回头看一眼可可,重又恢复笑容,道:“嘿嘿,小妹妹,妳真是善良。可惜啊,人乃最无情之生灵,特别是对所谓大逆之人,更是心狠。段兄为着王夫人,甘愿舍弃帮主身份,让天下人耻笑,铁刀盟中,早视段兄为无耻叛徒,又怎会手下留情呢?那毒药虽不致命,却比要人命的更为恶毒,除了让人功力损耗大半外,更深入全身经脉要害,每半月一次发作,一会儿是钻心之痒,让人神志癫狂,直抓得全身上下鲜血淋漓,无一处不是伤痕;一会儿又痛彻入骨,似乎四肢骨胳统统折断一般,当真是生不如死。这毒名字叫做‘忘俗’。忘俗,忘俗,当年炮制这药的前辈,还真是取了个巧名字呢。”
他笑得轻松,可可只觉一股寒气打腰间直入背脊,浑身一个机伶,颤声道:“好狠的毒……”随即又想到自己身上的“石素散”,脸色更是变得苍白。
辩机倒没注意到可可脸色不善,叹道:“可惜,这位老前辈取这个名字时,只怕从未想到,即便这般凶残的毒药,也无法阻止有的人向俗。段兄当日吃这药时,对后果可清楚得很,这般胆识毅力,真是让人惊叹。更令人吃惊的是,这一年多来,段兄受此酷刑折磨,竟仍是保持了尊严,没有就此放弃。换了是我,嘿嘿,还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模样呢。”
阿柯突然插口道:“杀!杀人!”
可可瞥他一眼,正与阿柯四目相对,身子一颤,被他眼中射出的逼人杀气吓得不由自主后退两步,“啊”的一声低呼。
辩机首次皱眉沉思片刻,点点头道:“不错,或者我也只有这般走下去吧!那样的怨恨愤慨之心,也确实只有杀戮才可稍解。现在想来,若没有段夫人在他身旁,段兄再好的毅力,也早疯了。”他说到这里,又自然而然改口称段夫人了。
他顿了一顿,又道:“可是呢,天下人都在耻笑段兄,重色轻友、欺世盗名是喊得最多的,更有人说他好色贪婪、强抢人妻,真正的卑鄙无耻之徒。嘿嘿,世间事,就是这么可笑啊。”
阿柯不耐烦地道:“你废话了这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