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奘手一缩,第二个字便没有写得下去。
玄奘看著自己的手指,忽地展颜一笑,却笑得甚是乾涩,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照你说来,皇帝,已经知道辩机的事了。”
武约道:“皇帝已经派了他的十三骑,全国范围内缉捕辩机大师,诏命下得很严厉,要活不要死。大师以为如何?”
“想要他死得更惨。”
“不错。公主是皇帝最心爱的女儿,辩机犯了这事,皇帝会要他生不如死。不过,这辩机最近,却又牵扯出另一件事来。”
“阴阳铜鉴。”
武约点头,道:“看来大师深居译经院,江海风波倒也清楚得紧。这辩机离开大师之後,不知道什麽机缘巧合,给他得到了那东西。
“说起来,我也不太清楚,这阴阳铜鉴背後有许多事,想来不是我们这些人可以轻易揣测的。
“宫里一向有三大死忌,不该说的,不该听的,听到了不该记住的……这东西似乎三件都占全了……牵连到许多不能随口乱提的事,甚至脑子里也不敢多想想,一旦作梦嘴风守不紧,可就醒不过来了。”
她似乎颇为忌惮这事,说到这里,连自己心里都打起了鼓,不由得往玄奘身边靠了靠,才道:“辩机破坏了公主的名节,是他一个人的事,可是他动了阴阳铜鉴,俗话说,匹夫无罪,怀璧其罪,那就不是一个人的事了。”
玄奘闭目不语。
窥基本来坐得远远的,这时也不禁慢慢靠了过来。
他虽佛法精深,毕竟年纪尚轻,又是官宦人家出身,怕宫闱纷乱之心,几乎是胎里带来的。
他也深知玄奘的脾气,像他这般严厉地闭目深思,还真鲜少有过,便道:“武才人……师父……也是最近才知道辩机与阴阳铜鉴的关系,这……”
玄奘冷冷地道:“住嘴。”
窥基忙伏下身子。
武约笑道:“大师是世外高人,原与我辈不同。想那辩机,虽然身为道岳大师的高徒,但得大师垂青,为大师专笔记录《大唐西域记》,大师可说是他现在的师父。
“可就在皇帝病重之际,他不但对皇帝爱女高阳公主犯下滔天大罪,而且还身怀与宫闱有关的禁物,大摇大摆在江湖上行走,宣扬要在少林寺内、天下英雄之前,亲手展示这件器物……”
窥基再也忍耐不住,叫道:“是毁掉!”
武约断然道:“错!是展示!辩机若真想毁掉那物事,应该在拿到手上的那一刻,就地毁去,从此再也没有人知道下落。
“可是他不但没有毁掉,反而要在少林寺的大雄宝殿上,当著天下英雄的面,拿出来一一看个清楚,那是阴阳铜鉴。
她挺起胸膛,面朝窥基,傲然道:“尉迟小弟弟,你真是不通世情。对皇帝来说,这就是展示!
“只要他辩机活著的一天,天下英雄就都知道,他就是怀揣阴阳铜鉴秘密的最後一人!
“何况,近日江湖颇有风波,与阴阳铜鉴有关的一些原该死了的影子,据说又在蠢蠢欲动……
“你想想看,皇帝和朝廷,会怎麽想这件事?此时本应在大师座前译经的辩机,做出这等事情,大师想想看,您受牵连不受牵连?”
窥基望向玄奘,却见他一脸平和,似乎并无挂介。
但这事是由武约说出口来,著实非同小可,他心中寒意愈来愈深,脸上发白,道:“可……可是,即使这样,那也是辩机的事,为何武才人适才会说……皇上最怕的是师父?”
玄奘轻叹一声,道:“痴儿,痴儿。”却不再说下去。
武约道:“尉迟小弟弟,皇帝看事情,自然是高屋建瓴。
“辩机的年龄,还没有阴阳铜鉴大,他能知道什麽利害关系?知道的,自然是如大师一般博闻天下的大才。
“因此,这阴阳铜鉴重现江湖的背後,大师自然是第一等背上嫌疑之名的人。”
她看看窥基,又看看玄奘,慢慢用一根手指,弄著散在胸前的碎发,道:“这还只是其一。”
“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