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别是,作为一个27岁的年轻人,他在撒马利坦会成员面前更是自卑。这个组织成员大都是基督徒。撒马利坦会十几年前起源于英国的一个自杀预防协会,后来在美国正式成立。撒马利坦会成员有专业的还有非专业的,但是所有成员都是志愿者;参加者必须接受培训,培训非常严格。仅仅“尼亚加拉危机热线”就需要五个星期的专业课程培训。这个工作并不是为那些无聊的家庭主妇或是退休人员打发时间而设立的。
“波纳比先生?”——现在那个电视台的女人已经知道了钱德勒的姓和名。她好像被授权采访了似的。突然间,她就站在他面前威胁性地挥舞着麦克风像是挥舞着节杖,用平静的敬重的口气问道:“您真的认识‘艾伯特?梅威瑟尔’吗?那个挟持辛西娅?卡彭特,并且在尼亚加拉精密加湿器和电动清洁器厂严重射伤领班的持枪歹徒吗——”钱德勒觉得很烦,脸都红了,他转过头去,示意她离他远点。
人质(8)
“辛西娅?卡彭特”,直到现在钱德勒才知道人质的全名。
他尽力去想:自己是不是认识一个名叫卡彭特的人?
卡彭特的几个家人也来到了事发现场,现在待在远处安全的地方。钱德勒注意到那对老年夫妇,大约五六十岁左右,精神恍惚,备受打击的样子。(但却没见到梅威瑟尔的家人?)钱德勒在想,也许面对面他可以劝一劝持枪人。他(差不多)认识艾伯特?梅威瑟尔。艾尔是那种你唯恐躲避不及的年纪大一些的男生。躲他并不是因为他欺负小他几岁的钱德勒。梅威瑟尔和他的朋友们总是在走廊里、楼梯上、学校的咖啡馆里吵吵闹闹。梅威瑟尔,或是和他非常相像的男生们健身之后就去衣帽间,光着身子洗澡,大笑着、打闹着,捶一捶对方的肱二头肌,###像血肠一样晃来晃去。
如果梅威瑟尔现在投降,把没有受伤的辛西娅?卡彭特放出来,那么对他指控就会轻一些。他已经放了那个怀孕的女人,如果领班没有死,也没有终生致残的话……钱德勒在想30岁的梅威瑟尔不知道在屋子里面想什么呢。他被捕获?被囚禁?捕获,(就在现在)钱德勒不敢想象处于这样绝望境地的人会对他自己说些什么或是做些什么。几分钟过去了,几个小时过去了。他迟早要上厕所,肯定会憋得难受。他迟早会因为没有吃饭,脑子发晕,精疲力竭。他肯定后悔得要死,希望自己没有犯这样的错误,没有把自己逼到如此绝境。
现在,有人问钱德勒到底对梅威瑟尔了解多少,他顿了一下说,“不是特别了解,但是我想他应该记得我。他会信任我的,也许我能让他拿起电话谈判。”
如此自信。钱德勒真不知道这一点是从谁那里遗传下来的。
差不多六点钟的时候钱德勒才拿到扩音器。他攥了攥手,让它们不再颤抖。一个警官告诉他要慢慢说,说清楚点,站在任何可能的枪的射程之外,不要被误导,如果梅威瑟尔拿起电话跟你说话,你一定不要露面。尽量让他接电话。电话一直在响,他就是不肯接。让他把电话给人质。我们想知道那个女孩现在怎么样了。
“好。我知道了。我会的。谢谢,长官。”
钱德勒咽了口唾沫。他以前曾用过一次扩音器说话,然而那震人的声音和音量还是让他惊讶。就像是梦幻中巨大、不可思议的能量。钱德勒用嘴对着扩音器,惊诧于自己被放大的声音,还有声音中的那种威严。
艾尔?艾尔?梅威瑟尔?我是钱德勒?波纳比,我们是高中同学,我住在附近波罗的海街区。我不是警察,艾尔,我是市民,志愿者。他们要我过来是因为认识你,艾尔。你还记得我吗?拜托,接一下电话,艾尔,我们可以说说话。我想听到你的声音。钱德勒停了一下,他的心激动地跳个不停。他在想,艾尔?梅威瑟尔听到这个陌生的、突如其来的声音肯定会大吃一惊。一位朋友的声音,过去的。这个人对他直呼其名还说拜托。
十年了。从钱德勒上一次见到艾伯特?梅威瑟尔也许已经11年了。梅威瑟尔可能已经记不起他了,但是他们确实在同一时间、同一个教学楼学习、同一个街区长大,躺在床上被同样的震耳欲聋的火车声还有机动车的轰鸣声吵醒。
钱德勒希望梅威瑟尔不会去想为什么会是该死的他,钱德勒?波纳比,住在同一个城市这么多年都没有联系,今天下午突然会对他这么感兴趣?
艾尔,请你拿起电话好吗?我在拨号。
实际上有人在替钱德勒拨电话。跟他在一起在车里的还有好几个警察,正在调试程序。钱德勒听到电话在响,那头的也在响。他希望辛西娅?卡彭特还活着。他非常希望和艾尔?梅威瑟尔有一种兄弟般的情谊,但是,如果梅威瑟尔已经打伤了人质,那就另当别论。
艾尔?我们想跟你说说话。可以吗?
电话一遍一遍地拨出去。钱德勒一遍一遍、热切地重复着他的请求。他从高中就已经认识了艾尔——艾尔记得他吗?——他现在是想要帮助艾尔,想要帮助他和警方协商争取以对双方都有利的方式解决问题,这样的话,就没有人会受伤,艾尔在听吗?艾尔拜托拿起电话吧,现在电话还在被拨出……
又拨了一通电话,然后突然间,出其不意地,话筒被拿起来了。
一个听起来很近、充满疑惑的男人的声音传了过来:“喂?”
钱德勒打破了僵局,警察没有做到,然而他做到了。
“艾尔?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