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兰赶紧拿起衣袖擦擦残留的泪痕,一边说了声“进来!”
“姑娘起了呀!我们云飞少爷正吩咐用晚膳呢,让奴婢来伺候您更衣梳洗一番吧。”红儿笑眯眯地看着心兰那粉扑扑的小脸,轻声细语地说。
不知道为什么,每次看到红儿笑得眯缝的眼睛,心兰总是想起枉死的翠儿,心里不由得又是一阵酸楚。
“呦,姑娘怎么哭啦?是不是奴婢什么地方做的不对了,请姑娘责罚!”红儿凑近一看,只见心兰的眼圈红彤彤的,像两圈火烧云似的,一下子给吓坏了。
“没事,我没哭,不过刚刚你进来的时候我打了个长长的呵欠,可能是还没睡够哩!”心兰看着惊吓的红儿,心中顿时有些愧疚起来。
要是翠儿在的时候,自己能多和她说说话,多点时间陪着她玩耍就好了。如今,连见一面的机会都没有了。心兰知道过去的事情总要让它过去,但是她心里永远放不下那个为她而死的翠儿。
“来吧,咱们赶紧梳妆,要不一会儿你们家公子该等了。”说着,心兰朝镜子里的红儿笑了笑。
“小姐,你真美!不过,笑起来的时候就更美啦!”红儿眼见心兰没事,她一边帮她梳着头,一边笑着说。
这句话怎么那样的耳熟!心兰突然想起翠儿的声音,是的,翠儿以前也时常这么说!心兰的心里不知不觉顿时梗了一下,胸口涩涩的疼。
不一会儿,两人提着八角宫灯到了饭厅里。心兰心下奇怪,这云飞的府里怎么会有跟王府一样的宫灯呢?
云飞果然在这儿等着了。心兰欠了欠身子,行了礼,便大大方方地坐了下来。这前前后后也睡了三四个钟头,心兰的肚子早就咕噜咕噜撒欢地叫起来了。看着眼前满满一桌的美食,简直像王府宴请贵宾那样,心兰不由得咕咚一声,重重地咽了口口水。心兰静静地看了云飞一眼,两人相视一笑后,心兰便毫不客气地拿起筷子,一路大快朵颐了一番。云飞拿着筷子,看着眼前这个貌美如仙却是“食尽人间烟火”的姑娘,半个时辰不到的时间里,吃了整整一大桌子的菜!
云飞手里的筷子顿时僵在了半空中!
心兰吃饱了才抬起头来看人的。一见云飞呆住的表情,她立马感觉到自己的失态。她在大牢里待了这一段时间里,她不知道饱是什么感觉,所以今天这一大桌子菜,她自己也不知道这不知不觉间竟吃了那么多!
“李公子,实在对不起,我不知道你一直都没吃!这不。。。。。。”心兰看着眼前这七八个空空落落的碗碟,她的笑容既尴尬又可爱。
“那你还想再来点儿吗?”云飞挑着那两道剑眉问道。
“不了,不了。您吃吧!”心兰一脸做贼心虚地看着云飞,那滑稽的表情看的旁边几个丫头都忍俊不禁了。
“噗嗤”一声,云飞终于还是忍不住笑出声来了。
连心兰自己也忍不住笑了起来,这吃的太多的肚子,禁不住她这么一笑,一个响亮的饱嗝也冷不丁地顺着她的喉咙奔了出来!
一阵微微的沉默之后,整个饭厅里顿时笑开了花!
一名一看见饭菜全没了,立马让膳房抓紧再做几道菜。
不一会儿,热腾腾的饭菜再次端了上来,心兰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那些色香味俱全的绝色菜肴,连云飞站到她背后都没有察觉。
“你赢了!吃吧,今晚是你最后一次敞开肚皮吃的机会了,明天开始我要请我们义合堂最好的大夫来给你调理调理,让你的饭量变得正常一些。”话音未落,心兰的筷子已经在每盘菜肴之间来回移动了。那双筷子简直就是两个筋疲力竭的“搬运工”,死撑着往心兰的碗里夹菜!
最后心兰吃到肚皮滚圆,饱嗝连连才罢手。云飞以前听过一个朋友说,草原狼都有一个橡皮胃,能胡吃海塞一番,直到把肚皮撑成纸皮一样薄,才罢手。然而草原狼这么饱餐一顿,可以维持好几天不用进食也能活着。如今云飞是草原狼没见着,倒是见着了和草原狼一样有橡皮胃的素心兰,只是不知道她的肚皮是不是撑的和纸一样薄了。
第五十九章 各怀心事愁看月
心兰吃的浑身痛快,挺着滚圆的大肚皮;一晃一晃地回房间去了。
云飞怔怔地望着心兰远去的背影,心中百感交集。他宁愿时间就这样停止,哪怕他不能直视着心兰澄澈如水的眼眸,看着她精致小巧的脸,就这样看着她吃胀了的背影,玲珑的身段和圆圆鼓起的肚皮的弧形,他也就心满意足了。
真正爱一个人的时候,不管是美或是不美的那一面,在你看来都是美的。或许他这样一见钟情,一厢情愿,在别人眼中只是可笑的单相思,但在云飞心里,这是一份比任何感情都要高贵都要深刻的爱慕。如果当时的一见钟情只是爱她那身美丽的皮囊,而这一厢情愿爱的就是这张漂亮的躯壳下那个让他无比心动的灵魂。
见惯了这人世间的无情与算计,见多了那些卑微低下的人们自甘堕落的嘴脸,云飞心里对这个扭曲的世道充满了怨弃。可当他第一次看到心兰的那一眼,他的心便砰砰直跳,这种感觉就像一只永远生活在泥潭里青蛙看见了一汪它从未见过的清泉一般,他不敢奢望能拥有她,但他就想这么远远地看着她,保护她,珍惜她。
心兰只是风月场里的一个卑贱的琴娘,可是她却能出淤泥而不染,不像那些风月女子那般爱慕虚荣,整日想着如何做一个官太太。虽说那些再怎么想着法子追求财富的女子也都是些命苦的人,她们从小在这风月场里见惯了逢场作戏的感情,受尽了百般的侮辱,如果她们只为了自己能早日脱离苦海,这般的卖弄风情,云飞无论如何都能理解她们的不幸。只是云飞看到的风月场里的大多数女人并不觉得这种卖身求荣的生活是种耻辱,反而肆无忌惮地和他的父亲这样有头有脸的大商人勾结在一起,云飞实在是痛心不已。
昨晚在知州大人的宴席上,父亲再次当着云飞的面给这些官员送美女,而这次送的两个美女正是醉云楼里长得酷似红衣的两个妖媚的姑娘。
看着她们撩人的眼神和妩媚的身姿,云飞为她们暗暗痛心。父亲给了她们一人一千两白银,她们便愿意为父亲鞍前马后,鞠躬尽瘁。难道她们的一生就只值这一千两银子吗?云飞听着门前的老槐树上叽叽喳喳叫个不停的知了,连连叹息。
人呢,没有贪欲就不会有奸诈,不会有奸诈自然不会有出卖。人能出卖自己的灵魂个肉体,没有别的原因,就是贪欲。
云飞回房躺着,翻来覆去的,还是睡不着。不知为什么,他心里总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惆怅。他感觉自己的心离父亲的心是越来越远了,他不知道家里这些几辈子都花不完的金山银山是用来干什么的,整个宜兰所有商人加起来的财富也许都没有父亲手上的一半,可父亲为什么还要这样贪得无厌,不断地扩张他自己的财富呢?
云飞知道父亲常常防着自己,父亲多么希望云飞有一天能同他那样,轻轻松松游走在每个府衙之间,每一笔财富只要几桌酒宴便能搞定。然而云飞从来不把这些别人眼中所谓的金钱财富放在眼里,他想要的不是这些冷冰冰的金灿灿的东西,他想要的是一颗热乎乎的真正关心他的心。可这些,李义山永远不懂,在他眼里,除了钱,其他都不重要。
在这样睡不着的夜里,云飞总会想起十年前自己和父亲在街上的那一幕:那日,父亲不知为何,竟说要带着云飞到郊外踏青。云飞记忆中除了一名,没有任何一个人陪他到郊外去放过风筝。父亲竟然破天荒地要陪自己去,云飞心里自然欢喜的不得了。云飞匆匆换上了衣服,便拉着父亲的手一路蹦跶着到街上去。父亲那日好像也特别高兴,一路上哈哈地笑着,用那双数了无数银子的手慈爱地摸着云飞的头。可就当云飞在街旁挑选着他最喜欢的风筝的时候,府里的小厮急匆匆地在父亲耳边耳语了几句,父亲的脸色立马晴转多云,阴沉着脸,一句话也没和云飞说,匆匆离开了。只留下孤孤单单的云飞一个人傻乎乎地站在那个小摊旁,像个脱了线的木偶。再后来,也没人记得来找云飞,直到夜幕降临了,府里的人才发现云飞没跟着回来。
父亲总是这样,他的生意永远比云飞重要,那天云飞一个人坐在集市旁的石头上,看着街对面那两个卖猪肉的父子,父亲跟买肉的人热情地打着招呼,儿子笑着帮父亲拿好已经过秤的肉,细心地放进客人的菜篮子里。一个早上下来,猪肉卖完了。父亲摸着儿子的头笑着夸孩子棒,之后两人收拾了摊子,一人啃着一个雪白的大馒头,大摇大摆地回家去了。看到那个孩子脸上洋溢的笑容,云飞的眼睛湿润了,这不正是他想要的生活吗?哪怕清贫到只有馒头当饭吃的日子,和父亲一起劳碌的生活也是甜的!可惜,他有的是大堆的钱,却得不到父亲的一丁点的关心。
云飞的眼角不知不觉又沁出了泪滴。“男儿有泪不轻弹!”云飞他已经习惯了这样孤独的日子,他喜欢这样清静的夜晚,在这一盏灯都没有的黑夜,他才能靠自己的心最近。在这远离李府的云府里,永远听不到家里的库房进进出出搬运银子的声音,这对于云飞来说,这样独居的生活又何尝不是一种解脱。
而在另外一边的小屋里侧躺着的心兰也心事重重。心兰仔细端详着翠儿给她留下的这块佩环,她抚摸着这上面残留的体温,脑子里闪过的都是翠儿的笑容。明儿一早就要告别云府了,心兰心里还真舍不得云飞。这个世上除了哥哥之外,没有人会向云飞这样细心照顾自己。其实刚刚在饭堂上,云飞说要给自己请大夫调理身体的时候,心兰的心像被什么撞击了一般,连眼眶都酸胀起来。以前她打心眼里瞧不起云飞,她讨厌这种仗着家里有钱,整日游手好闲的公子哥,可经过这两天的相处之后,才发现原来自己对他的误解颇深。云飞其实是一个很仗义的人,也是很痴情的人。心兰隐隐约约能感觉到云飞对自己的心意,可是这个节骨眼儿,她什么都不能想,她必须先跟着欧阳无双找到那两块金牌,为于将军、为四大堂也为惨死的翠儿正名。